娇宠小太后(20)
青衣太监弯腰答道:“回二殿下,这是过会儿夕哭要用的祝告文。”
二皇子拉长尾音哦了声,伸手拿起那祝词。
其他几位皇子神色皆是一变,青衣太监也面露惊惶:“二殿下,这是要捧给大殿下的……”
夕哭需奠帛、献酒、读祝、四拜,若是皇帝不在,便由太子带领,若没有太子,便论嫡长齿序。此番夕哭,晋宣帝命大皇子这个嫡长子代为读祝,可现在二皇子却截了这祝告文。
青衣太监战战兢兢,环绕四周,盼着有人能出来说句话。
却见三皇子手执杯盏,一副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四皇子似有不满皱起了眉,五皇子则觑着左右兄长,谨慎抿唇不敢言语。
二皇子漫不经心地翻着那祝告文,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将周遭众人的反应一一记下。
忽的,四皇子开口:“二皇兄,大皇兄来了。”
二皇子看去,果见大皇子一瘸一拐地走来,眼底不由划过一抹轻蔑笑意。
他握着那祝告文上前两步,嘴上一副着急样子:“哎哟皇兄慢些走,急什么呢,这祝告文能飞了不成?”
待两厢碰面,二皇子又道:“弟弟这不是怕皇兄腿脚不便,特想着给你送去呢。”
腿脚不便四个字,无意是往大皇子心上扎刀。
“太监自会送来,何须烦劳二弟。”他脸色不大好看,抬起手,想接过那篇祝告文。
二皇子却像是没看到他伸手似的,依旧笑着:“瞧皇兄说的,送个祝告文有何劳烦呢?便是叫弟弟替皇兄读祝,弟弟也是乐意至极。”
这话里的不敬已十分明显,何况他仍旧握着那份祝告文,丝毫没有递给大皇子的意思。
一旁众人神色悻悻,下意识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怎看不出老二这是在蓄意刁难他?心里的火气也烧了起来,下颌紧紧绷着,双眸盯着二皇子,只恨不得举起拳头狠狠砸向这贱兮兮的皮子。
然而拳头才捏紧,又被理智给压下——
老二敢这么张狂,不就是量死了太后去世,云氏势衰么?
小姨母才进宫,年纪尚小,能否立起来还难说,自己又是个注定与皇位无缘的废人。如今朝堂之上,拥立老二和老四的声音最为响亮……日后自己八成是要在这二人手下讨生活,若是现在的罪了老二……
踌躇一阵,大皇子压下心底愤懑,挤出个宽和笑脸:“父皇吩咐我读祝,我怎好假手他人?二弟好意,我心领了,还请将祝告文还我吧。”
最后这句,明显带着几分示弱。
二皇子心满意足笑了,将祝告文递给大皇子,又意味不明说了句:“皇兄可拿好了,读仔细了。”
大皇子接过祝告文,皮笑肉不笑嗯了声。
众人见此间事了,忙将视线投向别处,不敢多看,也不忍再看。
大皇子握紧手中祝告文,转身刚要走,忽的感到一道大剌剌的目光朝他刺来。
抬眼一看,是三皇子司马濯。
他素服衰衣端坐在桌前,手持杯盏,风神高朗,琼林玉树,仿佛身处位置不是华美诡谲的宫闱,而是清风朗月的山林溪涧。
对上他的目光,司马濯朝他微微一笑。
大皇子抿唇,却笑不出来。
对这个三弟,他的情绪一向复杂。
当年坠马之事,要说是被三弟害的,也不尽然,毕竟三弟也是被奸人设计,才带累了自己。
且这事之后,三弟就被那和尚带去西域,孤苦伶仃一稚童,背井离乡数十年,其中苦难无须多提。
可若要说半点不怪三弟,大皇子自认也没那么广阔的胸襟,毕竟残废多年的屈辱与非议,一点点将他的尊严与骄傲磨平、磨灭。
譬如方才——若他没瘸,何须忍气吞声?
短暂对视后,兄弟俩谁也没开口,最后是大皇子偏过脸,拿着祝告文离开了。
“二皇兄也太欺负人了。”
五皇子在司马濯面前低声感慨着,他觉着这位刚回来的三皇兄与自己都是母族衰弱、不得势的皇子,下意识将他引为同类,说话也不那么避讳:“大皇兄真可怜……”
司马濯把玩着小巧的杯盏,薄唇微牵,眼底一片薄凉:“是啊,可怜。”
可皇宫之中,向来容不下可怜之人。
***
申末时分,夕哭开始,傍晚的风吹得白幡猎猎作响。
“举哀——”
礼官高声唱喏,皇子公主们依次上前祭奠,大皇子行动不便,四拜之后,小太监上前扶着他起身。
二皇子在后头瞧着,心里蔑骂着:废物。
不曾想轮到他上前时,才刚抬起一步,后膝忽的像是挨了一击,痛得他龇牙咧嘴叫了一声,身子也猛地朝前踉跄。
若不是身旁的小太监扶了一把,整个人怕是要栽倒香台之上,纵然如此,他这边不小的动静也惹来无数目光。
上首的晋宣帝偏过头,见他这狼狈模样,又想到太监所禀祝告文之争,心头不悦更甚,皱眉呵斥:“灵前失仪,成何体统!”
天子一怒,可伏尸百万。
殿内众人心惊胆战,齐刷刷跪下:“陛下息怒。”
云绾见宁妃、德妃她们都跪了,刚要跪下,晋宣帝抻住她的手,让她站着。
这边二皇子吓得脸色发白,伏在地上告罪:“父皇息怒,儿臣不是有意的,实是膝上忽然吃痛,一时没站稳,这才惊扰祖母灵堂,儿臣深悔,还请父皇饶恕……”
“一时没站稳?”晋宣帝面容冷肃:“朕看你是心不在焉,毫无敬意!来人,将二皇子带出去,打二十杖,给他涨涨记性,让他知道何为孝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