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小太后(212)
伊洛钦看她:“卯时,我给你备好。”
云绾长舒一口气:“多谢。”
***
这一夜,云绾浑浑噩噩,翻来覆去,几乎没睡,便是累极了,脑子里变出梦,也是司马濯黑着脸、掐着她的脖子质问:“朕对你还不够好么,你为何要背弃朕?”
她挣扎着从梦里醒来,下意识抬手摸向脖子,呼吸急促而慌乱。
脖子不痛,可心口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犹如针扎的痛感,她用力闭了闭眼,强压下那种不适,自我安慰着,没事的,她已经逃出来了。
从此她的人生里再无前朝后宫,再无家族责任,也再没有先帝和司马濯,她是一个全新的人。
窗外已透着微微光亮,云绾从榻边起身,走到窗侧推开一条缝。
夏里乡野间的清风从这条缝吹过她的脸颊,那远方灰蒙蒙的天,月影越发淡了,另一侧的太阳正冉冉升起,霞光遍野。
新的一天来了。
惆怅迷茫的心间,忽的有种尘埃落地之感。
不多时,依娜来唤她,给她一件披风、一个帷帽以及一个包袱。
“这里面放了两身衣服,二十两银子以及一把匕首。”
天色灰暗的马厩后,依娜牵了一匹温驯的马给她:“马已经吃饱了粮草,你速度若是快的话,最迟明天就能到洛阳。”
云绾与她道谢,临上马前,不由分说将那枚玉镯塞到依娜手中:“你们王子大恩,我永生难忘,日后定求神拜佛,祈求你们平安顺遂。”
依娜推拖不得,接下那枚玉镯,与云绾告别。
待那戴着帷帽与披风,看不出模样与身形的人影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依娜忍不住道:“殿下,您出来吧。”
马厩墙壁之后,一道高大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殿下,你为何不送送她?”
“我怕我会犹豫。”
“你很担心她?”
“是的,毕竟她是那样的美貌,却又那样脆弱娇小。”伊洛钦幽幽叹道:“我不知自己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依娜侧眸看向他,迟疑地问:“殿下,你喜欢她?”
伊洛钦怔了一下,蓝色眼珠看向依娜:“难道你不喜欢她?”
依娜眨眨眼,笑了:“喜欢,她长得那样好看,又温柔和善。我知道她身份应当不一般,可她待我没有丝毫的轻视与怠慢,哦对,她还与我说了好些多谢。她与长安城里的那些世家贵女不同,我很喜欢她。”
人对美好柔软的事物总是心生向往的,与性别无关,与年龄无关,她如皎皎明月光,便是静静坐着,也叫人想要接近她,到她身旁。
“她若愿与随我们去回鹘,伽罗公主一定也会很喜欢她。”
见伊洛钦长睫轻垂,沉默思考的模样,依娜笑了笑:“殿下,你可别学了大晋人繁琐冗杂的诗书礼乐,就丢了我们回鹘儿郎的豪爽。回鹘儿郎遇上喜欢的姑娘,都是大胆去追的,忸忸怩怩的人可得不到姑娘的鲜花与香吻。”
语毕,伊洛钦的耳尖就红了:“那我……去追她?”
依娜重重点头,望着远方的神情透着担忧:“这美丽脆弱的小娘子若真离了护佑,还不知要遭多少苦难,真主既将她送到您的面前,也请您遵循真主的指引,快快将她带回来吧。”
***
七日后,避暑山庄内。
禁军统领及满殿的宫人战战兢兢跪了一地,身子与脑袋都紧贴着地面,恨不得将自己身子变得更小一些,最好藏进地缝里,也好过出现在皇帝的眼皮底下。
御座之上的帝王一袭墨黑长袍,骨节分明的长指紧紧扣着那只小巧的绣鞋以及那枚珠钗。
不过短短七日,他肉眼可见得消瘦一圈,连着鬓边都出现几根白发,深邃眉骨间却是浓到化不开的煞气,就连开口的嗓音也阴恻恻的,犹如淬了毒的寒冰:“七日了,还是什么都没寻到,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禁军统领深深伏在地上:“还请陛下明鉴,未寻到贵妃尸首,说明贵妃还活着,这是好事。卑职已加派人手,扩大范围搜寻,还请您跟卑职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语毕,额头“砰砰砰”朝地砖磕着,额间很快就嗑得一片鲜血淋漓。
一旁李宝德瞧着都疼,可现下他是万万不敢劝的,这些时日,他已以“为贵妃娘娘积德攒福”为由,从陛下手中劝下了好些人命。可这禁军统领防护不周,以至叫刺客劫走贵妃,这可是陛下心尖的一根刺,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求情。
“那群歹人若是朝朕而来,你现下岂不是要在朕的灵柩前摇尾乞怜,要求戴罪立功?”
皇帝嗤笑道:“皇家禁军,专护天子安危,九成山那样一个小山头都能叫五名刺客混进来,你这禁军统领还有何活着的必要。”
言罢,也懒得再说,从御案上掷了柄匕首:“朕给你个体面,自行了断罢。”
一时间,宽阔轩丽的厅堂间静可闻针。
那禁军统领双手发颤地捡起匕首:“卑职…卑职叩谢陛下……”
此刻外头有太监禀报,说是吏部侍郎陈谦求见,皇帝那张阴沉如死水般的脸庞,总算有了一丝波澜。
“李宝德,带他去隔壁。”
司马濯冷声吩咐,又命人将陈谦带进来。
不一会儿,殿内宫人皆已屏退,陈谦脚步匆匆而入,掀袍行礼:“微臣拜见陛下。”
“起来。”
“多谢陛下。”陈谦直起身,当触及帝王鬓角的几丝白发,心底猛地一抖,连嗓音都变了调:“陛…陛下,微臣知您忧虑贵妃安危,但您也千万保重龙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