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小太后(227)
云绾手持针线,动作顿住。
依娜难为情地咳了一声:“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我本来是想问汗王要不要留下用晚饭,没想到正好听到那一句……他和你说要娶王妃,就是在等你的回答呀!只要你点头,他肯定愿意娶你当王妃的!”
“我不愿意……”
略显冷情的话语打断了依娜激动的情绪。
依娜表情僵凝着看向这冰肌玉骨菩萨似的美人,嘴唇动了动,许久才道:“你看不上汗王?”
“不是。”
云绾摇了摇头,神情认真而沉静:“你们汗王是位十分出众的郎君,他值得更好的女子,是我配不上他。”
依娜眨眼道:“可你就很好很好了。”
“我哪有那么好。”
云绾扯了扯嘴角,不紧不慢与依娜道:“我真的很感激他予我的善意与帮助,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没齿难忘。但是恩情与爱情不能混为一谈,这样对我不公平,对他也不公平——你们汗王的爱意热忱而纯粹,他值得拥有一份同样完整的赤诚的爱意。而这份爱意,我给不了。”
“那你为什么不能去爱他?”
依娜蹙眉:“难道你还惦记着你那个死掉的书生?”
云绾怔忪片刻,才反应过来依娜口中“死掉的书生”指的是谁,脑中不觉就浮现出分别那日,一袭青袍的男人坐在窗前,执笔专注的模样。
的确像个书生。
她垂了垂眼,没答依娜的话,只低头抚摸着鼓起的腹部,语气平静:“我现在只希望腹中孩子平安长大,其他的事都不考虑。”
依娜看着她抚腹恬静的神态,心底不由叹口气。
晋朝女子就是不如他们回鹘女子洒脱自在,情郎死了就再找一个新的情郎,怎么就揪着个死人念念不忘了?唉,汗王多好一儿郎啊,阿绮诗真是可惜了!
***
贞元二年的上元节格外的寒冷。
傍晚虽下过一场小雪,长安百姓出门游玩赏灯的兴致却是半点不减,待夜幕降临,花灯亮起,坊间街边挤满了乌泱泱的人,香车宝马也堵个水泄不通,一如往年的热闹喧哗。
“爹爹,我要那个莲花灯!”
“好,给你买。”
“徐郎,那边有马戏班子,咱们去那边瞧瞧吧?”
“都依你,人多,牵着我可别走散了。”
“浮元子、又甜又糯的浮元子,十文钱一碗,热腾腾香喷喷嘞——”
亮如白昼的灯市人流如织,各种声响不绝于耳。
临街高楼的雅间内却是格外的静谧冷清,这整整一层楼都被包了下来,雅间内又挂满了各种样式的花灯,莲花的、月亮的、兔子的、老虎的、葫芦的、琉璃珍珠的……琳琅满目挂着,将一间屋子照得亮堂堂。
靠窗的桌案上摆着精致丰盛的菜肴,明明只一人坐着,却摆了两副碗筷。
待李宝德按照吩咐买了两碗浮元子回来,便见桌边那芝兰玉树般的青袍男人接过那其中一碗,放到了对面的空位之上,语气温和道:“你喜欢的浮元子买来了,芝麻馅的,还温热着,趁热吃了罢。”
回应他的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怎么,是觉着烫么?那朕替你吹吹。”
“……”
李宝德站在一旁看着,只觉头皮发麻,尤其是陛下笑意温润,拿着筷子还不停给对面那个空碗添菜,更是叫他心头瘆得慌。
陛下这…莫不是真的疯了吧?
眼见着对面那只碗已经满满当当堆成小山,再添就要掉下来,李宝德硬着头皮讪笑道:“陛下,娘娘胃口小,您已添了够多,再多她要吃不下了。”
话音落下,皇帝夹菜的动作停住,而后缓缓转过脸,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黑眸幽深凝视着李宝德。
李宝德被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憷,忙不迭跪地,伸手掌嘴:“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皇帝静静看着他掌嘴数十下,才开口道:“行了。”
李宝德看他神色清明,并不像方才自说自话般魔怔,暗暗松口气:“多谢陛下。”
皇帝没说话,转脸盯着那堆成的小山的青瓷碗,以及那碗已经彻底凉掉的浮元子。
良久,他嗓音低沉:“今日是上元佳节,你说,她会在哪?”
“今年冬天这样冷,雪又落得这样频繁,她一向是最怕冷的,一到冬日就手脚冰凉。从前她虽嫌恶朕,可冬日夜里被朕搂在怀里,睡迷糊了会乖乖往朕怀里钻。”
“她身上没有银钱,会不会挨冻……会不会连饭都吃不饱?”
“你说,她为什么还不回来,还不回到朕的身边……”
李宝德见那独自饮酒的萧瑟身影,喉咙也被堵住般,不知该如何作答。
一杯又一杯的冷酒饮尽喉中,都说借酒消愁,可酒喝得再多,也赶不走司马濯脑中那道如皎月清辉般的身影。
去年今日,也是在这里,她与他一起吃浮元子,一起过元宵。
可今年,他却弄丢了她。
司马濯倚在栏杆旁,一只手撑着昏沉酸胀的脑袋,止不住地去想——
只要她肯回来,他再不凶她……
她说什么,他都顺着。她要什么,他都给她。
只要她回来……
上天仿佛听到他的心声般,隔着重重迭迭的花灯,他余光忽的晃过一道清雅的蓝色身影,乌发修颈,裙摆摇曳,从拥挤的人潮里走过。
“绾绾!”
司马濯眼瞳微缩,手中酒壶直直坠地,香醇酒液倾洒了一地。
不等李宝德反应,便见自家陛下如离弦之箭冲出雅间,生怕耽误半点,噔噔跑下一层楼后,竟是不耐烦再跑,直接从三楼的窗户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