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小太后(257)
他在长安里有外祖父、外祖母, 还有一位耍得好枪法的舅舅。
阿娘说,等他回到长安,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见到他,一定会很疼爱他。
不过那得是两个月后的事了,他现下要见到的第一位亲戚,是他在安西都护府的二姑姑,安乐公主。
夕阳西斜,余霞如绮,交河城的暮鼓依次敲响,声声提醒着百姓闭市归家,宵禁即将开始。
踏着橘红色霞光,一行车马风尘仆仆停在将军府大门。
身披织锦镶毛斗篷的安乐公主在婢女的搀扶下,心怀忐忑地迎上前去。
当看到自家夫君迎风骑马,脸上都冻得皲裂,忙将袖中的葵花纹铜沉手递给他,心疼不已:“这样冷的天,怎还逞威风,不坐马车?”
“哪是我想逞威风。”霍羡朝妻子投去委屈一眼,压低声音:“哪有马车给我坐。”
安乐心里疑惑,先前不是派了两辆马车过去,怎就没有马车了?
下一刻,就见为首那辆最为宽敞舒适的马车,车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的并不是她那活阎罗般的皇兄,而是一个缩小版的皇兄?
安乐眼瞳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虎头虎脑,从马车灵活蹦下来的孩童。
一旁的霍羡看着妻子的反应,笑了:“先前就跟你说了很像,你还不信,说我夸大其词,现在总该信了吧。”
安乐咂舌:“像,这也太像了。”
像到都不用滴血认亲,一眼就能确定是亲生的地步。
那孩子下了车,一眼就看到安乐和霍羡,却有些腼腆,很快背过身,急急朝着马车里喊:“阿娘,你快下来。”
“来了来了。”
一道熟悉的温柔嗓音从帘后传来,而后白嫩如葱段的长指捻起宝蓝色车帘一角,缓缓掀起。
几乎在那张娇丽容色从帘后露出的一刻,安乐就红了眼眶。
她从未想过,此生还有与云绾相见那一刻。
当年得知云绾遇刺消息,安乐只当她是真的被害了。后来虽知道她有可能逃了,但内心深处对她逃离的结果并不乐观。毕竟这世道,一个孤苦无依的貌美女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幸好,她现下平平安安地活着。
云绾也感受到前头那直直投来的视线,掀眸看去,便对上一双泛红含泪的杏眸。
料峭晚风里,两个年岁相仿的年轻娘子四目相对,会心一笑。
然而安乐脸上的笑意并未持续多久,只见一道无法忽视的墨色身影从后头那辆马车里走出,映着朦胧暮色,余晖将他高大的身躯勾勒出凌厉的剪影。
如果说云绾像是一个甜蜜温柔的美梦,那么司马濯的出现,则是场乌云盖顶的可怕噩梦。
现在,美梦和噩梦一道朝她走来,安乐默默往霍羡怀里靠了靠:“夫君,我腿软……”
霍羡知晓妻子畏惧皇帝,抬手扶住她,又低语安慰:“别怕。自从寻到皇后娘娘,陛下脾气好了许多。”
但安乐还是怕,给司马濯请安时,恨不得将整个脑袋都埋在雪地里。
“二妹妹不必多礼。”
男人温润平静的嗓音,一如他还是三皇子的时候。
安乐却觉得不寒而栗。
她永远忘不了,使者带着锦囊来到安西,她挺着大肚子跪地发毒誓的场景。那一日之后,她连着三日高烧不止,腹中胎儿险些保不住,最后还是一位世外游医出手相助,才救下她和孩子。
尽管如此,荣阳还是早产,体质格外虚弱,幸好她生在富贵人家,有各种名贵药材和奴仆悉心照料着,若是投身于贫苦人家,怕是活不过三天就会病死。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安乐心绪纷杂,哽噎着说了声“多谢陛下”,才在霍羡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她没敢看司马濯,只眼眶通红看向云绾:“云娘……”
话到嘴边,察觉到一道锐利目光冷飕飕扫来,她连忙改了嘴:“云娘子……”
那道目光依旧,如利刃抵在脖间,吓得她都说不利索:“皇、皇嫂?”
那道视线总算满意挪开。
安乐心里长舒一口气,一旁的霍羡替她找补:“安乐许久没见到兄嫂,一时激动得口不择言了,还请陛下娘娘莫怪。”
“对对对,我这是太激动了。”安乐顺着梯子下。
云绾也看出安乐对司马濯的惧怕,转念一想,司马濯既能拿出那个锦囊,照他的性格,定然也寻到安乐这里,也不知当初安乐遭了什么罪,才会恐惧如此。
思绪稍定,她朝安乐挤出个歉意的浅笑:“我也没想到,再次相见会是此番情境。”
稍顿,她低头拉了下阿隼:“快点叫人。”
阿隼并不是怯生的孩子,见云绾叫他,他上前一步,朝安乐行了个晋朝礼:“阿隼拜见二姑母,姑母如意万福。”
看着一个顶着这样面孔的孩子与自己行礼,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奇妙。
安乐恍惚两息才回过神,扶起阿隼:“好孩子,不必多礼。”
边说边从袖中取出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阿隼手中:“拿着,这是姑姑给你的见面礼。”
阿隼下意识去看云绾:“阿娘?”
云绾朝他笑笑:“你姑姑的心意,收下吧。”
这样说了,阿隼才肯收下,又与安乐行礼:“多谢姑姑。”
安乐也是做了母亲的人,看到这样懂礼乖巧的孩子,也是喜欢极了,笑着夸道:“这孩子教养得真不错,不像我家那两个混天小魔王……”
云绾左右看了看:“怎不见你的孩儿们?”
不等安乐回答,一道磁沉嗓音陡然插了进来:“外头风冷,进府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