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休妻记(155)
她的用意很明显,不想让他在家宴上失了颜面。
“越郎,”罗婉斟酌着开口,想劝他看开些,又怕更惹他憋闷。
“我没事。”宗越似乎明白了她的欲言又止,这样说了一句,倒是他惯来平淡冷静的语气,听不出什么自哀自怜的萎靡颓丧。
两人这才去了宴席。
“大舅兄,快快请坐,在那一切都好,没有受伤吧?”瑞王故意拿出超乎寻常的热情迎上来。
谁都知道石堡城根本没有攻打,积石山也只是布防,虽然取得了大捷,击退了前来抢掠的土蕃骑兵,但皇朝兵士几乎没有伤亡,瑞王这话自然就是阴阳怪气,嘲讽宗越此行无所作为。
宗越懒得与瑞王虚与委蛇,推开他,也没个好脸色,径直在席上坐下。
瑞王故意问:“大舅兄,那土蕃人是不是厉害的很,竟把咱们两万大军都吓得不敢动弹,愣生生对峙了大半年,最后还灰溜溜地回来了,哈哈哈哈哈。”
瑞王正幸灾乐祸,得意洋洋地笑着,忽听啪嗒一声,是安丰侯和宗越同时重重放下了手中杯盏。
宗越眼中更是露出半截阴恻恻的凶光。
瑞王这才慢悠悠收了笑声,又说:“不怪大舅兄,是那群老将无能,不战而屈,要是换我挂帅,一定把那群胡贼打得满地找牙。”
言毕,故意挑衅地看向宗越,“大舅兄,要不,你再随我去一趟,放心,一定不让你空手而归,叫人笑话你。”
说罢又哈哈笑起来。
“你要去?”宗越漫不经心地抬眼睨着瑞王。
他以为,圣上召他和肃王回京,是放弃了攻打石堡城的想法,采纳了肃王积石山布防的建议,莫非圣上是要换帅再攻石堡山?
皇朝正值国力昌盛,只要肯下血本,没有打不赢的仗,便是瑞王挂帅,有经验丰富的老将相助,这仗也是能打赢的。瑞王不像肃王会顾及将士,顾及伤亡,瑞王贪的就是那份军功。
“怎么,大舅兄愿意到我麾下?那我真是求之不得。”瑞王大笑道。
罗婉瞧瑞王猖獗模样,一面给宗越斟酒,一面说道:“还是算了吧,夫君刚刚在积石山打了一仗,斩敌数百口,一定累的很,须得歇上一阵子。”
她抬目看向瑞王,语声温和平静却颇带着几分壮阔的气势,道:“听闻积石山大捷,土蕃骑兵受了重创,而我·国朝兵士有伤无亡,军心大受鼓舞,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瑞王殿下果真挂帅出征,倒不必担忧军心不稳。”
罗婉说的是事实,瑞王无言以对,不服气地闭了嘴。
宗孟芙哼笑道:“嫂嫂,你远在京城,怎么说来好像亲眼看见似的?再者说,圣上要打的是石堡城,两万精兵却去守一个积石山,要是再有伤亡,叫人笑掉大牙了。”
“是呀,两万将士的性命,能全部保下,也真叫人钦佩呢,夫君此行能重创土蕃骑兵,赢得积石山大捷,在我瞧来,比着长安大部分连上马杀敌都未曾有过的儿郎,不知强了多少倍呢。”
罗婉说这话时,满眼钦慕地瞧了宗越一眼,还赞许地给他夹菜。
升平之世,宴安日久,而今的长安城里确实没有多少上马杀过敌人的儿郎了,便是说着要挂帅的瑞王,也不曾有。
宗孟芙无话可说,消停了会儿,忽作惋惜地长长叹了一声:“阿兄要是能早点回来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赶上今年的常举,唉,可惜呀,石堡城没打下来,状元也没考上……”
罗婉笑了笑,也作姑嫂闲话地说道:“好饭不怕晚,夫君曾上马杀敌,也曾执笔文章,也算允文允武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罗婉满心满眼都是宗越万般好,宗孟芙说不过,且毕竟是号称为宗越接风洗尘的家宴,不好撕破脸皮,夏氏母女也终于消停,不敢再有很明显的阴阳怪气。
宴毕,安丰侯单独叫了宗越去说话。
“你和肃王怎么回事,在圣上面前大展身手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你们就拿这样的结果来交差?”
安丰侯显然对此结果也很不满意,肃王挂帅,宗越随行,大军还未离京,已有许多同僚对他提前恭贺,他们都明白,两万精兵,粮草充盈,军心炽盛,这是一场必胜的战役,谁都不会料到他们会上疏劝圣上放弃攻打石堡城。
“你从小读书不行,好鹰犬狩猎,我还当你果真有几分胆气,是个行军打仗的材料,没想到打仗也就这样,瞻前顾后的,你说说你还能做什么?”
安丰侯从不认为宗越能考上状元,这次他随军出征,安丰侯本是抱有很大希冀,希望他能立下军功的。
宗越没有同之前一样和安丰侯顶嘴,一言不发地站着,神色冷漠,看不出喜怒。
安丰侯又数落了几句,最后道:“圣上肯定还会派人再去,我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再叫你随行……”
“不去。”宗越终于开口,果决地说。
“为何不去?”安丰侯拧眉:“你个孬种,不会真是临阵退缩……”
“反正不去。”
宗越转身走了,没有跟父亲多解释什么。
他们这些人远在京城,两万将士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数目,便是攻城折损进万余将士,也照旧只是一个数目,他们只能看到拿下一座城池的喜报和功勋,根本无法想象万余将士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是什么景象。
宴安日久,他们早就忘了战争是什么样子。
他们只记得圣上要攻打石堡城,却不管攻打石堡城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也不问他们此行是否达到了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