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牵着贝蒂慢慢踱步过去, 找了隐蔽的角落坐下。恶魔很少吃人类的食物，但煎过的香蕉和柔软的松饼是完美的组合, 饶是莉莉安也无法拒绝。

对面的贝蒂早就挥舞着小叉子吃得满脸都是了, 莉莉安盯着粘在她脸颊上的奶油沫, 忽然想起了梦境世界里年幼的史蒂夫。他那时候的年纪和贝蒂差不多大, 但行事作风已经很沉稳了，就连面对心心念念的鳕鱼饼也是小口小口细细品尝后再吞掉。哪里像贝蒂这个小傻子, 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盘子里。

……也不知道史蒂夫现在怎样了。

莉莉安突然没了胃口。

她一手托腮，望向窗外淡黄色的中世纪建筑。

在被史蒂夫又一次拒绝之后, 莉莉安曾说过要把他丢到五角大楼去。

那并不是一个玩笑, 她是真的想这么做。

但在思考过后, 莉莉安还是心软了。

没错，她是想要让史蒂夫后悔他的决定, 但五角大楼背后代表的东西太过复杂。里面真正清醒的人很少, 自诩为智者的蠢货又太多, 很容易一不小心就玩过头，因此并不是最佳选项。

她需要让史蒂夫付出拒绝她的代价, 以示警告, 却又不希望他真的被人类摧毁——废话, 能摧毁史蒂夫的只有她——因此，莉莉安决定将史蒂夫的行踪透露给九头蛇。

当他们在浴缸里抵死纠缠的时候, 正巧就在意大利的斯特拉克男爵，已闻讯飞速前来。

莉莉安将时间算得分毫不差，确保下楼后史蒂夫能和斯特拉克正面撞上，而她会在踏出电梯的瞬间离开，留史蒂夫一个人面对九头蛇的围堵。

史蒂夫或许会被曾经宣誓效忠的阵营摧毁所有的信仰，但绝不会在九头蛇的面前低下头颅。他会抗争到底，同样也会被伤害。

这才是莉莉安真正想让他遭受的，来自她的背叛和敌人的折磨。

最重要的是……无论史蒂夫和斯特拉克之间谁输谁赢，她都是最终获利的那个。

莉莉安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贝蒂身上。她的芭比粉公主裙是可爱的娃娃领，因此能从领口处看到她细白的脖子上戴着一条金色的项链，只不过由于项链被贴身佩戴了，所以旁人并不知道项链的全貌是什么样子。

——那正是汤姆博士在开罗阿卜丁宫博物馆偷走的，传说中被荷鲁斯本尊嘱咐过的荷鲁斯之眼挂坠，法力强大的护身符。

护身符一共有两条，莉莉安拿走了其中一个，用来填补自己缺失的眼睛；另一只则被她特意挂在了贝蒂身上，用以掩盖她身上不正常的恶魔气息。

说真的，莉莉安非常怀疑，贝蒂身上的魔气来源于迟迟不见踪影的最后一个圣器，“奈由拉斯的银轮”。这并不是她的胡乱臆想，而是有依据的推测，其中最关键的线索就是当初，她被史蒂夫无意间拽入梦境世界时，睡魔的证言。

——梦之砂只能引人入梦，但史蒂夫陷入的却是虚假的“象牙之梦”，并且，这个象牙之梦还非同寻常，具有改变现实历史的魔力。

睡魔确实将自己的部分力量掺入了梦之砂中，可仅仅凭借那些力量，是无法支撑对清醒世界现实历史的改写的。

除非，梦之砂有其他法器的辅助。

而很巧合的是，奈由拉斯的银轮恰好能够转圜时间，重塑现实。

因此，睡魔告诉莉莉安，砂子和轮子一定在同一个地方。

她在斯特拉克堡的地下基地发现了梦之砂，也一定能找到银轮。果然，世界上最有可能接触过三件圣器的家伙，盗墓贼留比沙也在这个基地里。

起初，莉莉安认为，既然九头蛇都抓到了留比沙，那银轮也该在基地中。谁知道九头蛇根本不知道东西就在自己身边，还试图从留比沙口中拷问。可惜无论九头蛇如何逼供留比沙都不开口，斯特拉克男爵也只能把他变成活死人，甚至试图让手下去拷打他的女儿。

结果……当然没什么结果。

九头蛇于是想到了一个绝佳妙计。他们准备效仿前辈，召唤一个* 恶魔并囚禁，以此逼迫恶魔吐露或寻找银轮的下落。这个恶魔的等级还必须要高到足以得知远古魔神过往的程度。

因此思来想去，斯特拉克男爵感觉还是那个名为“阿斯塔罗斯”的恶魔比较靠谱。起码佐拉用着就很顺手，知道的东西也多。但这家伙可不是随便能召唤出来的，召唤师的选择很重要，他必须足够靠谱。

莉莉安不明白的就是这一点。

康斯坦丁哪里符合“靠谱”这个必备条件呢？虽然他是毛遂自荐去的，但同意将他招进去的九头蛇脑袋是被龙打过吧？什么智商啊。

结果康斯坦丁真的召唤出了阿斯塔罗斯的龙，也真的因此引来了阿斯塔罗斯。

目的达成了，结局却很惨烈。真是服了。

莉莉安没在基地的废墟里找到银轮。这只能证明一点。

银轮或许并不和绿铃、红罐相同，是能用肉眼观测到的某种固定物质形态。

也许就如梦一样，以一种不可捉摸的形式存在，附着在什么东西身上。

莉莉安因此检查了留比沙的尸体。她把他从头到脚从皮到骨从头皮屑到细胞膜都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却没发现和任何同银轮相关的东西，反倒是这家伙的血液里充斥着很多已经凝固失去作用的酒神因子。

……也许银轮会转移呢？

假设，它先前就附着在留比沙身上。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离开留比沙的身体。

那谁会是它的下一个附身对象？

士兵？博士？男爵？史蒂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