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出生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看见了你被毁灭的结局。但那不是唯一的结局，也不是注定的结局，而是可以改变，可以逆转的未来！难道你就不想挣脱这该死的命运，摆脱这该死的一切吗？你难道——你难道不想自由自在地活着吗？！”

阿斯塔罗斯的语气愈来愈激动，原本一直挂在嘴角的，温和的笑容消失了，他紧紧盯着莉莉安的眼睛，用一种严厉的口吻道：

“……你难道就不想，从恶魔，重新变回人类吗？！”

这……

这倒是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莉莉安很慢很慢地眨出眼底的泪水，露出一个微笑。

“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你想在我身上做一个实验，看看我能否重新变回人类，摆脱恶魔的身份。”

莉莉安摇了摇头。

“可是真正想逃离地狱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阿斯塔罗斯。”

“你——”

“你不用急着反驳我，阿斯塔罗斯。我常说人类有嘴就会说谎，实际上恶魔也一样。只是我们的谎言更高明，因为我们所说的话语全部取材自真实。所以我从来没指望听取你的片面之言，比起嘴，我更相信灵魂……虽然我不确定堕落天使有没有这种东西，但你现在应该感觉到呼吸困难？”

阿斯塔罗斯的脚底忽然一软，闷哼一声，跪在了地上。他捂住胸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莉莉安：“你敢从背后对我下手？”

破天荒的，他居然感觉脑袋一片眩晕！

“唔，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是当着你的面抽得烟。”莉莉安耸耸肩，半跪下来，打量着阿斯塔罗斯，啧啧称奇道，“没想到大天使迷药的效果这么强……”

这世上几乎没多少人知道，只需要一点白鼠尾草，一小点牛蒡，一撮盐，就能制作出足以致使大天使昏迷的迷药。

堕落的天使也是天使。莉莉安一直防备着阿斯塔罗斯，故而她特意去哥谭翻阅了福克斯家族珍藏的巫师咒语，终于在一本古籍中发现了这个配方。

她将材料一直放在身上，就是为了哪一天备不时之需来对付堕天使或者加百列。没想到这一天足足等了五个月才来。眼前的阿斯塔罗斯就是她的第一个实验对象。

她冷眼看着阿斯塔罗斯，等到他的瞳孔逐渐扩散，然后彻底失去光彩，即将整个人倒在地上的时候，才一把拉着他脱离烟雾幻境，来到现实中的一个酒店房间里，将他扔在了雪白柔软的大床上。

莉莉安将熟睡的贝蒂安放在隔壁的房间，确认一切无误后，才关上房门，撩起裙摆跨坐在阿斯塔罗斯身上。

一把锋利的匕首赫然出现在她的右手上。

但她的眼神比刀尖更锋利。

莉莉安居高临下俯视着昏厥的阿斯塔罗斯，将匕首高高举起，对着他的胸膛，狠狠扎了下去！

“听说心脏是天使最致命的弱点，掌握了心脏，就能让天使俯首称臣，对他为所欲为……我想知道，这条法则是不是对你这样的堕天使也生效呢，阿斯塔罗斯大人？”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阿斯塔罗斯是在一阵剧痛中惊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 双曈先是呈现出猩红血色，而后才缓缓褪成符合此时人类外观的暗红色。

他嘴唇煞白，眼神森冷, 一把抓住了胸前莉莉安的手臂。

“别急着兴师问罪, ”莉莉安柔和开口，“让我先把你胸前的开膛伤口治愈了再说也不迟。”

阿斯塔罗斯盯着她唇角冰凉的微笑看了一会, 突然说：“你都知道了。”

“你是指什么？”

莉莉安低头俯身，手指划过阿斯塔罗斯的伤口, 苍白的手指在他黝黑的肌肤上醒目到了刺痛阿斯塔罗斯眼眸的程度。

他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怒火：“你既然看见了我的心脏, 就应该明白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莉莉安闻言扬了扬眉毛。

“不错。”她直起上身, 在床头的沙发上坐下, 好整以暇地瞧着阿斯塔罗斯，“老实说, 我真的很意外。原本我以为这种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在像您这样的……大人物身上呢。”

莉莉安想起不久前剖开阿斯塔罗斯胸膛时，透过森森肋骨看见的那颗心脏, 笑意就忍不住上涌。

“那简直是我平生所见过的, 最丑陋的一颗心脏了。那上面几乎遍布肿瘤, 倒胃口到让我全无将它摘出把玩的兴致。您，一位地狱公爵, 一名高高在上的堕落天使, 居然得了恶魔的癌症, 哈，哈哈哈, 这真是件奇事。”

莉莉安放任自己肆意大笑了一会, 而后突然冷下了表情。

“你爱上了哪个人类？”莉莉安问阿斯塔罗斯。

人类的“爱”, 对恶魔来说是癌症。无论恶魔是被人类的爱所感染，还是主动爱上人类, 都不逃不过。

“这与你无关。”阿斯塔罗斯说，“你从我这里永远都得不到答案。”

“哇哦。”莉莉安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不管那个人是谁，被恶魔爱上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不是一句风凉话，而是事实。

即使恶魔再洞察人心，归根结底，他们也并不是人类，永远无法真正和人类共情，爱他所爱，痛其所痛。

恶魔能够给予人类爱人的往往只有毁灭和痛苦。

莉莉安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很难说此刻她到底是在幸灾乐祸，还是为和自己拥有相同遭遇的阿斯塔罗斯感到一丝同病相怜。

莉莉安更多的倒是觉得这一切都可笑极了，简直像蹩脚编剧笔下一出滑稽的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