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另外两个父亲会怎么想呢？莉莉安无从得知。

但她明白，没有恶魔不渴望力量，也没有恶魔能甘心受锢。就像她准备挨个从剩下两个圣物中夺回自己的力量那样，她那被封印百年的父亲们，也一定准备好了重见天日的那天，为此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

克莱图斯之罐的意志就是在这样的紧迫感中诞生的。

或许作为封印物的它察觉到魔神的失控近在咫尺，所以才迫切地想要吞噬黑暗能量镇压它们；又或许，它早在漫长的时间中和魔神融为一体，它即是魔神。

而作为魔神之女的莉莉安，她又能做什么呢？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心甘情愿地臣服于父亲们。她不是自愿出生的，也不自愿成为被利用的工具——虽然她作为人的前半生死得不明不白，作为恶魔的后半生也过得浑浑噩噩——现在她唯一清楚、明确、肯定的就是……

她和父亲们，两边只能活一边。

值得诟病的是这并不是场公平的对决，而是1V3，由于老爹们不讲武德，她的胜率只有25%。

所以，她必须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优势。

“你不能被困在这里？需要我的帮助？”娜塔莎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抬头望向天花板上的恶魔陷阱，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我理解你的困难，莉莉安。可我为什么要放你走？”

面对她明晃晃的恶意，莉莉安倒是十分心平气和。她诚恳地回答：“因为如果你不放我走，班纳就会死。”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娜塔莎看上去没被她吓到。

莉莉安将班纳之前的经历稍作粉饰后告诉她：“还记得班纳一直在研究的那个罐子吗？那是克莱图斯之罐，里面封印着一个远古魔神。就在不久之前，班纳被它蛊惑，闯入绿洛镇为罐子寻找祭品。我好不容易才在那个人类将军开炮前找到他，带走他可费了我不少力气。以你的情报网，应该能查到以上这些。但我要说的重点在后面。”

娜塔莎这时的表情才微微一变。她之所以去而复返，回来找史蒂夫，就是因为浩克的踪迹断在了绿洛镇。她为此侵入了五角大楼窃取了当时罗斯将军追捕浩克时的一手视频资料，她反复观看好几遍，不得不承认浩克确实是在开炮的0.01秒前消失在了那栋破旧的房屋内。

这一切都和莉莉安所言对得上。可这不代表任何，莉莉安的话娜塔莎只敢听三成。

“除了班纳和浩克，你还在那具身体里见过第三个家伙吗？”莉莉安问，娜塔莎不明白她的意思，因此谨慎地没有回答，但莉莉安很快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见过。在绿洛镇后山的坟场时，有第三个灵魂控制了浩克的身体。那个灵魂来自红罐。从那以后，即使我把浩克唤醒，带到安全的地方，作为主人格的班纳也始终不曾出现。”莉莉安压低声音，“——是罐子，或者说，被封印在里面的魔神，把他关了起来。他研究了罐子那么久，魔神对他感兴趣也理所当然。”

“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娜塔莎冷冷质问，“别说得你好像就会救他似的。”

“我当然得救他。”

莉莉安也终于在此刻扯下温柔的假面，露出残酷的表情。

“我可不能让班纳站到魔神那边，为他们出谋划策。”

娜塔莎讥嘲道：“你们这些地狱里的家伙难道不都是一伙的吗？怎么听上去，你和魔神之间仿佛有血海深仇似的？”

“确实有血海深仇。”

话已至此，莉莉安也不打算隐瞒，她直勾勾地盯着娜塔莎的眼睛。

“魔神害死了我的母亲，这个仇，我就是下了地狱也要报。”

仿佛极地寒冰与烈焰之火在血液里相撞，有那么一瞬间，娜塔莎竟然克制不住嘴唇的颤抖。

她仍听见自己发出笑声，对恶魔嘲弄道：“像你这样的家伙，居然也有母亲吗？”

只听恶魔微笑坦诚道：“当然。毕竟在下地狱之前，我也曾经是人类。”

毛骨悚然！

这一刻，娜塔莎惊觉。

比恶魔谎言更可怕的，是恶魔发自肺腑所揭露的真相。

我早该想到了。娜塔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大脑，冻住了她的脑浆。

我早该想到了。

恶魔存在。地狱存在。人被恶魔蛊惑，恶魔由人而生。

那么天堂呢？

那端坐在天国乐园的，美丽的、善良的、高贵的天神呢？他们当然、也必定存在！

可这又代表什么呢？

……什么都不能代表。

面对人间的疾苦，神始终缄默而冷酷的，默许所有悲剧的发生。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康斯坦丁是被水泼醒的。

娜塔莎将彻底倒空的水桶放在地上, 冷眼注视着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他显然被吓了一跳，脸上还残存着些许未曾掩饰的恐惧。

在发现面前站着的娜塔莎面色不善之后，康斯坦丁不由低头, 发现自己正赤身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身上唯一的布料是他的四角内裤。

束缚住他的红色粗绳很眼熟，捆绑手法也很眼熟, 几乎是他之前绑缚史蒂夫·罗杰斯的一比一复刻。

他在心底骂了句粗话，正打算悄悄挣脱的时候, 耳畔就传来一阵凉意。

“感觉如何？”莉莉安阴恻恻地趴在他耳边问道。

她双手从后往前环住康斯坦丁的脖颈, 将他的脑袋抱在自己怀里, 不顾他正在往下滴水的头发, 看似十分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