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莉莉安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自始自终，你和浩克都是一个人，是灵魂的一体两面。他的愤怒就是你的愤怒，同样，你的欲望，也是……”

“……浩克的欲望。”

话音落下，实验室已不见班纳的身影，只有摆在桌面上的一副眼镜，提醒着这里曾经还到过第二个人，

莉莉安将眼镜腿折好，摆在珍宝柜上，轻轻叹息。

“我只能提示他到这里了，至于他究竟有没有勇气面对真相……就得看命运的安排了，小娜。”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啪”一声脆响, 黄金之剑瓦尤斯的刀刃在直直刺向房间正中央的克莱图斯之罐后，便连刀带罐地掉在实验室冰凉的地板上。

莉莉安弯腰捡起瓦尤斯，打量着它依旧光滑如初的刀身, 而后一脚将咕噜噜滚向自己的克莱图斯罐踩在脚下, 将其截停。

罐子比预想中的还要坚固，即使莉莉安已经竭尽全力操控瓦尤斯去摧毁它, 这把颇负盛名的传说圣器依旧无法在它古朴的外表上留下丝毫的划痕，它看起来依旧完好无损, 宛如一块沉睡的石头。只不过……

莉莉安瞥了眼自己身上又开始疯涨的红纹, 嘴角扯出一个阴沉的笑容。她蹲下|身, 右手握着瓦尤斯, 用它将罐子翻了个面，果然在底部看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串如荆棘般的【红罐之主, 克莱图斯】铭文乍看之下似乎毫无异常，但无论什么都逃不过恶魔的眼睛。莉莉安眯起眼睛, 只见瓦罐底部, 缓缓出现了一条比头发丝还要细微的裂缝, 横贯了整条铭文。

此时此刻，【红罐之主, 克莱图斯】这几个古老的字符, 就如同被腰斩的敌人般, 被裂缝一分为二。而疯狂从脚踝蔓延到大腿的红色魔纹，也在裂缝出现的剎那间, 如潮水般褪去。

这让莉莉安很难不惊喜。

她站起身, 爱怜地抚摸着瓦尤斯。

“班纳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他真的成功将罐子的力量转移到了你身上。这真是太好了。”说着，她脸上的笑容逐渐甜蜜起来。她想起了在哥谭第一次获得完整绿铃时候的场景, 那个时候她还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只凭借本能将绿铃的碎片封藏进心脏中，直到从梅洛蒂母亲——杰西卡的鬼魂那儿获得最后的碎片，眼睁睁看着绿铃和心脏融合。

那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时刻。

那晚的月光是如此恢弘而盛大，几乎撒满她全身。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心脏涌现，朝四肢百骸蔓延，滋润着她早已遍体鳞伤的神魂，让她为这前所未有的经历战栗……

直到她透过杰西卡苍白的鬼魂，望见了矗立在记忆尽头的圣奥古斯丁教堂，望见了那血红的三扇大门，以及藏在门后的那一双双色彩各异的眼睛。

木然的黑色眼睛。属于年幼的她，恶魔之子伊丽莎白。

仓惶的碧色眼睛。属于她的母亲，懦弱却残酷的考夫曼女士。

刻毒的，同时充满憎恨和恐惧的眼睛——来自那些助纣为虐的神父和修女。

还有加百列天使雕像漠然的眼睛。

以及仅仅出现在只言片语中的，那三个恶魔贪婪鬼魅的魔瞳……

他们所有人都看着她。

而现在，莉莉安借着瓦尤斯雪亮的刀身，凝视着自己。

“我的过去还不完整，”她对着自己的倒影喃喃，“我想要得到更多。无论是力量，记忆，痛苦还是爱意，我都想要。”

“你要把这些都带给我。”

说着，莉莉安灵巧地转动手腕，瞬间便将瓦尤斯送进了自己的胸膛。

·

如果班纳知道瓦尤斯的最主要用途是方便让莉莉安自刀，那么他可能会第一时间自告奋勇送她下地狱。

可惜他并不知道。

恶魔的把戏是如此狡诈，令人防不胜防。前一秒还在感谢他为世界和平做出的贡献，下一面就把他丢进异空间里不断下坠。

下坠的过程是如此漫长，漫长到他刚开始还会在恼怒之下变成浩克，然后浩克无聊了，又换成了他。

他再暴怒，浩克再无聊，周而复始，恶性循环。直到班纳都开始习惯这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和均匀的下落速度，百无聊赖地开始尝试做起瑜伽。

下犬式，婴儿式，死虫式，天鹅式……

难得有浩克也不愿意出来的环境，他可以在这里尽情放飞自己的身心。班纳没察觉到自己此刻的心情竟然带着一丝诡异的窃喜。他一边坐着瑜伽，一边还是无法克制地思考起莉莉安先前的话语。这个恶魔的行事实在太过诡谲，让人难以判断她的发心到底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

她说，他和浩克是灵魂的一体两面。这话听在班纳耳中，实在像一句再恶毒不过的诅咒。

可是……

考虑到他曾经在意识世界和浩克面对面过，而他们彼时的身体又疑似被克莱图斯之罐诞生的意识所操控，班纳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存在的可能性。

或许，浩克不仅仅只是伽马射线创造的怪物。

“浩克的愤怒就是你的愤怒。你的欲望也是浩克的欲望。”

那个恶魔的话语像被上了发条般不断在耳边回荡。

或许我该和浩克好好聊聊。这么多年，他只将浩克当作要被切除的恶性肿瘤，排斥和抗拒着他。可是仔细想来，如果不是浩克的存在，他又怎么能在伽马射线和罗斯将军铺天盖地的炮火追杀中存活下来呢？浩克如此不受控制，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他的心智和见识始终处在低级水平，因此喜怒哀乐都像未被规训过的孩子一样直白莽撞，浩克无论是恨和爱都如此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