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想变成笑话，但奈何她确实是。好在对面那家伙不知道。故而，她也能假装轻松地，用相同的祝福掩饰回去。可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她的记忆有些模糊了。这真奇怪，拿非利人从不遗忘，但她却连那家伙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他明明向她介绍过自己的……

山姆？斯凯？还是斯坦利？

不不不，都不对。

他的头发像阳光，眼睛如大海，专注盯着她的时候，眼神总是很亲切。

他是……

一道金光划过脑海，绽放出点点璀璨的星辉。

“史蒂夫。”莉莉安说。

“这里没有什么史蒂夫。”

三重声音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响了起来，莉莉安无法透过重重黑暗发现祂们的具体位置。

“你比之前感觉更美味了。”“我们这次也会仔细地品尝你。”“你的任务已经就快完成了。”

“睡吧。睡吧。睡吧。就像以前一样，好好的睡上一觉。”

祂们的话语就仿佛拥有催人入睡的魔力，可莉莉安的神志此时却无比清醒。

她半阖着眼，面无表情，只觉得周围都是蚊子的嗡嗡声，吵死个人。史蒂夫和加百列不见踪迹，应该是被三魔头丢到别的空间去了。

时光流转，曾经初出茅庐的拿非利人已经蜕变成为久经沙场的老油条恶魔。和地狱永远流淌着残肢碎肉的硫磺火湖相比，黑暗再也没什么值得畏惧了。比起这个，莉莉安倒是很好奇三魔头。

祂们到底有没有发现她其实已经醒了呢？

莉莉安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抿着嘴，没有出声。

“你会在梦中经历最可怕，最绝望的事情……”

莉莉安重新闭上眼睛。她现在感觉就这么听着祂们絮叨也挺绝望的。操了，好歹也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祂们难道就没点什么狠手段吗？还是说祂们的狠活都是在梦里才能见效？可她既然已经醒了，又怎么可能愿意再次沉眠，将优势重新转交到祂们手中？

她已经在三魔头这里跌倒了一次，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的失败了。

她的心智已然成熟，是时候开启反击了。一直以来三魔头都在窃取她的力量，这一次，她要把失去的，统统夺回来！

——让我看见你们。

物理上的眼睛闭了起来，但随着莉莉安在心中发出呼唤，她脑海中又睁开了一双新的眼睛。一眼猩红，一眼湛蓝，分别来自地狱和天空。

此时此刻，恶魔与复仇之神荷鲁斯同在。

如果想要战胜黑暗，就自己变成黑暗本身。

很久之前，莉莉安就悟出了这个道理。她微笑着抛弃了此刻的肉身，恶魔本体化作一片浓厚的黑色雾气，迅速蔓延了整个空间，疯狂搜寻着三魔头的踪迹。

锁链仍缠绕着黑雾，发出狂乱的响声。可她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挤满了整个空间，因此，很快，就连锁链也断掉了。

莉莉安看见三个高大的影子。她猛地向祂们扑去。

三魔头这才觉察出黑暗中多出了些别的什么东西，飞速离开了原地。

可随着她步步紧逼，那三道高影不断向后退却，渐渐的，莉莉安的眼前，出现了三名瘦削矮小的身影。祂们逃跑的速度很快，乍一看去很像哥布林，只是肤色是和人类相似的肉粉色。身上毛发很少，但发型各异，勉强得以区分。

此时，祂们正在高声尖叫着争吵。

“她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银轮怎么也不管用了？”

“锁链断啦！她是不是要报复我们？”

“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吃掉她的情感吗？”

“笨蛋！看她那样是会乖乖等着被我们吃吗啊啊啊啊！”

“快让那个巫师去对付她……”

好吵。好吵。想让世界安静下来。

莉莉安彻底放纵自己，狂乱地四处游走。她无视一路的陷阱和对面的反击，发了疯似的只为寻找身体中充满了她的味道的三个目标。

围追截堵，倾轧吞噬。

恶魔的世界里没有伦理道德，所有看见的，看不见的，都是可以被打倒被吞噬的。

这就是地狱教给她的道理，现在，到了实践的时刻。

浓雾中出现一个漩涡似的大洞。是莉莉安的口器。

她吸食着一切能够吸食的东西。

纯粹的黑暗，纯粹的力量。

恐惧，急躁，傲慢的情绪。

似乎还吃掉了一个味道很熟悉的东西？嚼一嚼，哦，好像是那个大公。叫什么来着？

算了，不重要。

最终，她将三魔头逼进了角落。

以现在的视角看来，这三个家伙显得格外弱小。所有那些关乎祂们可怕强大的传说不过是被刻意蒙上的面纱，莉莉安失望地发现，祂们根本不具备和她一战的资格。祂们只是三个脑子不好的老头，愚昧，猥琐，上不得台面。

她本想利用祂们贪婪的特点，以自己全部的情感和力量作为引线撑死祂们，但结果就是，这三个糟老头子根本不配。

极度失望中，莉莉安一口吞掉了祂们。

口感和想象中一样的柴，味同嚼蜡。

不过……呃！她吃到什么东西了！？

莉莉安“yue”一口，吐出一个小小的人。

翻滚的黑雾上红蓝的光点一阵爆闪。

贝蒂双手捧着银轮，跪坐在地上仰头望着莉莉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就在莉莉安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贝蒂忽然大哭着朝黑雾里扑去。

“对不起！莉莉安！贝蒂不是* 故意的……贝蒂全部都看见了，贝蒂真的好怕莉莉安回不来了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