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死回生的伊丽莎白……

他那看似寻常，却又暗藏不凡的女儿……

她也和山洞里的那一切有关联不是吗？！否则该如何解释，每当月圆之夜，她本该黝黑似葡萄的可爱眼睛里，为何会散发着冰冷的银光？有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是如此陌生，留比沙每每看着她，就好像在看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可是他不敢想。他恨不得遗忘山洞里发生的一切。

就这样，他和女儿被九头蛇分隔在不同的实验室。直到他再也承受不住一切，在混乱中走向死亡。

而他的女儿呢？

那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他可怜的伊丽莎白，不早就被他扼死在襁褓中了吗？……

“不是的。”

伊丽莎白说：“我就是你的女儿。”

即将死亡前，脑海中传开了女儿的声音。留比沙双目恍惚，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或者说，”那个稚嫩的声音迟疑片刻，好像在思考，“我的灵魂，和你女儿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所以我也是你的女儿，父亲。”

“……你的灵魂？”留比沙费劲地张开嘴，“你……是什么？”

“我是银轮。很小一部分的银轮。”伊丽莎白说，“我被你妻子的灵魂吸引而来。她很挂念你和伊丽莎白，并愿意为此付出一切。我很好奇她为什么这么做，于是我决定自己来体验一下，虽然其他家伙都认为我疯了……但我至今依然没有答案。你就快死了，父亲，临死之前，你能为我解惑吗？作为答谢，我会为你实现一个愿望。当然，是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愿望。”

“……”

留比沙双眼紧闭。大滴大滴的泪水从脸颊滚落下来，渗到他的嘴巴里，极致的苦涩几乎融化舌头。

“这是你永远也不会理解的情感。”留比沙说，“这一切都是因为爱。”

“爱？哦，原来如此。”伊丽莎白又停顿了很久才说话，“谢谢你，父亲。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留比沙睁开眼睛。此时，他正躺在移动病床上，被汤姆博士疯狂拽下一层层楼梯，颠簸得他很想干呕。可他现在却只想大笑。

“我希望你能懂得爱。”留比沙说，“我希望你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能更深刻地体会到爱——无条件的爱，愿意付诸灵魂，乃至一切的爱。我希望你渴望这种爱，并且得到它。”

“这是我对我女儿伊丽莎白的祝福。也是对你——银轮的诅咒。”

“我都看到了。”伊丽莎白，或者贝蒂，对莉莉安这么说。

她眼泪一直流，莉莉安不得不到处找手帕给她擦眼睛，但她身上又怎么可能出现手帕这种东西呢？所以，她就只能一遍又一遍，烦躁地用自己的手掌抹去女孩的眼泪。

“我看到你的记忆了，我看到你是如何爱着自己，爱着生活，爱着世界。”贝蒂抽噎着说，“我感觉好快乐，又好难过。大家都想留住你，把莉莉安留在过去……可是贝蒂想你。贝蒂好不容易才遇见莉莉安，贝蒂不想莉莉安消失！所以贝蒂将史蒂夫偷偷送了过去……贝蒂好高兴史蒂夫叫醒了莉莉安……”

这是贝蒂有史以来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颠三倒四，毫无逻辑。但莉莉安还是听懂了。

她认真地捧起贝蒂的脸，觉得她怎么看都比那个破银轮顺眼的多。可她还是摆出严厉的神态，质问道：“所以，你是银轮，对吗？”

眼泪又掉下来。贝蒂点头。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帮我？我们应该是敌人才对。”

“因为……”贝蒂抽抽鼻子，“……因为诅咒。”

“什么？”莉莉安蹙眉，“谁能诅咒你？”

“是父亲。”贝蒂解释道，“父亲希望贝蒂懂得爱，得到爱。他说这是他的愿望，也是对贝蒂的诅咒。贝蒂做到了。”

“莉莉安一直对贝蒂很好，贝蒂感受到了。”贝蒂流畅地说，“我也爱你，莉莉安。”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加百列的称号有很多。

天使们称呼祂为警卫长, 大天使长；恶魔们大多喊祂鸟人；路西法对祂直呼其名；阿斯塔罗斯在还没堕落的时候，偶尔会称呼祂为“手足/弟兄/姐妹”，其中具体的人称代词, 取决于祂当时选择的形态是本体, 男人，还是女人。

祂在人间的名字要更多一些。

“真理天使”、“正义之神”、“复仇天使”、“告死天使”、“先知”。

其中, 最响亮的，便要属“报喜天使”。即告知处女玛丽亚感怀受孕, 即将诞下耶稣的天使。

说真的, 其实祂并不明白这件事有什么值得喜悦的地方。这只是一项再平常不过, 甚至有些无趣的任务。

祂需要以人类能理解的姿态降临, 说着人类能理解的，贫瘠的, 被称之为“语言”的东西，告知一些早已被天父安排好的剧本。

至于人类如何曲解, 如何绞尽脑汁给祂的所作所为编造深意, 那就是人类自己的事情了。

加百列并不关注, 也不在意，祂唯一的目的, 不过是贯彻天父的意志。

而这也是祂诞生的全部意义。

祂欣然接受自己的使命, 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一丝不茍，正如祂本身。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因为反对对罗马施行专｜zhi|zheng 权, 加百列遭到天父的冷落, 从炽天使被贬为智天使。这是祂第一次违抗父的意志, 也是第一次品尝到被厌弃的滋味。

很不好受，却也非常奇特。

加百列发现, 当祂亲口说出“我认为这样不妥”中那个代表“不”的单词之后，祂和天父的关系，便在悄然间变化了。似乎，祂在无形中挣脱了某种束缚，却又跌入了更深的漩涡，可祂不明白这是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