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鹤语(70)
傍晚时分,终于到了石镜山脚下。
山峰高耸入云,灰白色的岩石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反射出宛如镜子般的光芒,“石镜山”的名字正是来源于此。
这净尘谷就隐匿在这崇山峻岭中,只是从未有人能说清楚具体的位置。
只知道外人若想找到净尘谷,须得在大晴天的日出或日落时分。
届时阳光会以某个微妙的角度洒在石镜山顶最大的那块岩石上,灰白的岩石便会反射出独特的金光,顺着金光的方向深入山林才有可能找到净尘谷。
只可惜这几日都是阴天,恐怕得等上一等了。
好在这山脚的小镇繁华,二人挑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准备暂时歇脚。
后面的两日,二人在小镇备好了马匹,又补充齐全了其他物资,还跟当地村民打探了很多石镜山里的情况,这才知道,这石镜山不仅风景别致,竟还是个畅享自然温泉的绝佳之地。
而且,秦峥那天说的“凌风谷”也是在这石镜山中。
江月明每天倒是看起来十分安逸,可余望却一直在担心着霜华残…
还有不足半月时间,秦峥真的会主动来吗?
这日傍晚,晚霞异常绚烂,柔和的光将天空染成一片橙红,云层也渐渐消散,远处的山尖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看来明日一定是晴天了,想着,江月明起身准备去提醒余望。
未等叩响余望的房门,却忽然感到眼睛一阵刺痛,世界旋即陷入了黑暗。
虽然这眼疾也不是第一次发作,但之前好歹还能感觉到有光。
而现在,是真的完全什么都看不见了…周遭的一切似乎已经与他无关。
在这纯粹的黑暗里,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前所未有的失控感和无助感从心底缓缓升起。
任凭他已经做好了霜华残发作的心理准备,但此刻却还是有些慌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眩晕,他连忙抬手重重拍响了面前的房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还没等余望反应过来,江月明便一个踉跄扑倒在他身上。
余望急忙伸手扶住了他,看他那样子,便知道一定是霜华残发作了…
他半扶半抱地将江月明带至床榻边,让他先缓缓坐下。
江月明面色逐渐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紧抿着双唇一声也不吭。
此时他忽然在想,难道余望小时候被囚禁在黑暗中时,就是现在这般感觉吗…
心口阵阵冰凉的刺痛袭来,就好像被人硬生生剖开了皮肉,又往里面塞了块千年寒冰。
“还能撑住吗?”余望环着他的背,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
随着对疼痛的适应,江月明的意识稍微恢复了一点,虚弱应道:“无碍,扶我躺一下。”
余望轻轻把他放在床榻上,把所有的被子都压在了他身上。
江月明捂着心口蜷缩起来,冷汗浸湿了两鬓的发丝,臂骨关节的位置也开始传来尖锐的痛感,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断裂处疯狂叫嚣着。
余望眼底泛上一层红,将内力汇聚指尖,在棉被中拉住江月明的手腕,缓缓注入。
江月明只觉得有股细微的暖流流向了各处经络,稍微缓解了几分,但没过多久刺痛便再次袭来,他攥紧胸前的衣服,又蜷了蜷身体。
实在不忍心看他这样,余望拿出杨妙手给的药瓶,试探着问道:“实在难受就吃一颗吧,待会我可以…可以帮你…”
江月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微弱地吐出了两个字:“不必…”
余望重重叹了口气,帮江月明盖好被子,下楼打了盆滚热的水,又问店家拿了条松软的面巾。
端回水盆放在床沿,然后扶起江月明,裹好被子靠在自己身上。
江月明的头垂在余望颈窝,呼吸寒气逼人。
他环紧江月明,喃喃说道:“得罪了。”
随即拂开江月明的手,拉开他的衣领,把面巾打湿又攥干,在自己脖子上试了试温度,然后才塞进去捂在了他的心口处,手腕不小心碰到皮肤,一片冰凉。
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面巾被攥得皱巴巴,都快变成抹布了,怀里蜷缩的人肩背终于舒展了一些。
见江月明右手一直紧紧按着左臂手肘处,余望轻声问道:“手臂也很疼?”
感觉到怀里的人似乎点点头,余望放下面巾,拉开了江月明的袖子:“我看看。”
袖子卷到一半时,余望的手忽然顿住了,江月明的手肘处盘亘着一条很狰狞的伤疤…
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抚上那条疤,凹凸不平,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江月明轻轻动了动胳膊,余望这才回过神来,将掌心轻轻覆上那道疤。
温热的内力缓缓流入,怀中的人似乎安稳了许多。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晚上,余望感觉颈窝的呼吸逐渐变成入睡后的平稳。
他把人轻柔地放在榻上,整理好衣服,然后蹑手蹑脚地端着水盆出去了。
折腾了半宿,天都快亮了,余望却毫无困意,离开客栈在空无一人的街上瞎晃,脑子里全是江月明手臂上那道疤,到底是什么高手,竟能把他伤成这样?
还有这霜华残,又该怎么办…
思绪流转间,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好远,抬眼却忽然看见,斜前方进山的入口闪过个熟悉的人影,走路一瘸一拐的。
冯二?他怎么会在这?余望心下一动,悄悄跟了上去。
拐了两个弯,只见冯二进了处山洞,若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这里竟藏着个洞口。
余望在洞外一处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只听洞中传来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