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吟竹声(126)
“明白。”
皇都之中风云变幻,小院里却安静下来,练清竹不再想诸多杂事,把意识沉浸于心海之中,一边修习神祇正心,一边尝试与魔心对抗。
韦复一直闯宫门、冒犯天威之后,皇城夜间又发生了一场不小的冲突,似乎涉及南疆魔宗,卫城军不仅没能及时制止,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闹事的人早已逃之夭夭,皇御司特意把这样一件不算大的事上报到皇帝耳边,皇帝联想到前头的朱雀街刺杀案与韦复一闯宫门之事,怒骂皇御司与卫城军无用,当即把付凛与卫城军统领一起革职。
因着这连番的事端,皇帝心头火盛,只着人急查中镇一事,并缉拿韦麓一入都受审,其他事务则无心再管。
南宫华亭下厨熬煮了一锅鸡汤,盛到皇帝面前,亲自喂到皇帝嘴边,自她“重伤”醒来每一餐都是这般伺候皇帝的,她从小就更喜好功夫刀剑和经史策论,并不擅厨艺,即便有御厨在旁指点,鸡汤的味道也很是差强人意,可这是一片拳拳孝心,连番受惊的皇帝喝起来竟是觉得这鸡汤比任何东西都要美味。
“华亭啊,你还有伤,日日到朕跟前请安太辛苦了。”
“儿臣不觉得辛苦。”南宫华亭道,“这几年儿臣在外御敌,心中最想念的便是父皇,时时自责不能在父皇跟前尽孝,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是想伺候父皇安康体健。”
皇帝听到耳里,心中甚慰,华亭这孩子从小便是懂事又孝顺,不枉费他一片慈爱,不愧是悠儿的孩子。
这时皇御司副统领晁锋请见,南宫华亭说:“父皇有要事,儿臣便退下了。”
皇帝道:“你留下,有什么事是你听不得的?”
南宫华亭却有些为难。
皇帝立时想到了那些风言风语,心疼起来:“华亭在这听,父皇信你,从不疑你。”
南宫华亭在心里想:如果当真是这样就好了。
她的父亲糊涂又耳根子软,谁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淑妃对他哭诉了几场他就有点怀疑一直疼爱的女儿,南宫华亭以退为进一番说辞,又让他深觉女儿处境的不妙……若非母亲给她增添了一层保护,恐怕淑妃那些人的算计早已经成功了。
晁锋进来拜道:“微臣遣人暗查袁府,发现袁叙召集数位大人议事,袁府十分警惕,暗探不能近前,尚不知他们所议为何事。”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跟太子门下一帮人商量着怎么对付她呗……南宫华亭都能猜到他们是如何惴惴不安又阴邪恶.毒的安排下一步针对她和尺夜的计划的。
听在皇帝耳朵里则是另一番感受,先有中镇主簿举劾中镇总兵韦麓一有逆心,又有韦麓一与袁叙的暗通书信在,他已经对袁叙心生怀疑,但因为这是淑妃的父亲、太子的外祖,往日也算信重,所以只是让皇御司暗查,如今再听到晁锋的禀报,怀疑不由加深,再联想朱雀大街刺杀之事、皇都之中流传的关于华亭不祥的言论、淑妃与袁叙三五不时谈及的西境兵马的问题、以及韦复一冒犯天威闯正武门的举动,一个真相渐渐拼凑而成……他仿佛明白了淑妃袁叙等人的阴谋,又在心里产生了一种惶惧。
他不是什么有雄心有锐气的君王,因着南宫华亭的恳求和西境战事的危机才打起几分精神,他久在一种昏沉又安逸的状态中,不喜欢看到什么大变动,所以他不会随便动太子,因为太子可以辅政,但三年前太子因对付华亭稍稍露出獠牙之后他就开始感到不安,想废太子了,几日前他那么容易就对南宫华亭和喻尺夜起疑心,也是因为害怕有变动,他无心朝政,可也还是一个皇帝。
他看事情一向只能看到眼前,而今他对袁叙等人产生了怀疑,顿时忘了先头对南宫华亭和喻尺夜的疑心,他感到身边危机重重,而想到可以倚重的人……当下没有谁会比刚战胜了赤漩铁蹄的女儿和外甥更可靠更让人安心。
他看向南宫华亭。
南宫华亭跪在他面前,仰头看着父亲的眼睛,真诚无比:“无论何时,儿臣都因父皇之心忧而心忧,华亭愿为您排除万难。”
喻尺夜被叫进了皇宫。
皇帝对他道:“皇城里接二连三生乱,卫城军当不得用,尺夜,你去带一带他们。”
于是喻尺夜得到了卫城军统领的令牌。
一起走出宫门时,南宫华亭道:“尺夜是无可替代的守边之将、定疆之狼,如今却不得不绑住手脚陪我在这皇都里谋划,让你领卫城军,实在大材小用,辛苦了。”
喻尺夜道:“殿下,把我说得太委屈了,不至于。”
南宫华亭唇边是笃定的笑容:“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喻尺夜道:“陛下是希望我守住帝都的安宁,但卫城军并不简单,其中恐怕交织着各家的势力。”
南宫华亭:“不过是一盘污泥散沙,有着‘卫城’的壳子罢了,你连西境数万兵马都可以整顿,赤漩强敌都可以碾压,还怕收拾不了这些猫猫狗狗吗?”
喻尺夜:“谦虚一把。”
“放心,司马家会站在咱们这边,若有什么阻碍他们会是帮手。”南宫华亭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袁氏的‘阴谋’铺在阳光底下。”
温度变化起来会很快,恍惚一夜之间便由暖转凉,再转为寒冷。
太子的情况越来越危险,负责为他护持心脉的越锦书却不知去了哪里,淑妃心里的不安加剧。
现如今太子重伤昏迷,皇帝龙体有恙,懒理朝务,竟宣布一切都让南宫华亭代劳,淑妃为此心急之余也敏感地察觉到了皇帝的异常,这几日她都见不到皇帝的面,左思右想,心知有什么地方不对……她得见上父亲一面商议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