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吟竹声(140)
练清竹早已和从前不同,他发生了变化,时而将冷厉的一面外露,魔心未净之时,便会时不时流露出妖气与邪气。
可喻尺夜看着他,却觉得无论是从前清绝如仙的他还是如今气质复杂的他,都是洁净出尘、与世不同的。
吸引他的是这个人本身,爱意随着时间而深刻,并不会因为“变化”而浅薄,反而愈加刻骨入心。
他撩了一把水,给练清竹清洗背脊,而练清竹喜欢接触他手心蜿蜒交错的旧疤痕。
……
最难以抵挡的,大概就是坚毅勇武之人的体贴耐心,其实喻尺夜也发生了变化,三年前他还有点少年的莽气,把握不好分寸,一味地凶猛,而今成长为成熟稳健的男人,他便将强横与温柔切换自如。
或许他不拘于自己是什么样,他看的是练清竹需要什么,练清竹想要他是什么样他就可以是什么样。
满足心上之人的意愿,自己也会得到莫大的满足。
窗外的风声与昨夜似乎略有不同,大概是下雨了吧?
他们无心去关注。
有热水浸.润,一切都很顺利。
喻尺夜叹息了一声,道:“你看,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难受吗?”
“明知故问啊,”练清竹悠悠笑着,“你心里知道我开心死了。”
“更开心一些,好吗?”
低沉的声音因水汽的氤氲而格外有魅力,戳进耳朵里,连同头脑与心脏一起发昏。
“好啊。”
……
水流在奏响乐曲,水花也在欢歌载舞,乐曲时而高亢时而低.哑,舞蹈也是时而急.促时而轻缓,他们在这温暖的舞台上欢庆,因为歌唱的太过尽兴,水花挥洒成了水雾,缭绕在空气里,让一切事物都模糊不明,但是心跳的声音很清晰,水波流动的声音也很清晰。
这一片水域就像遇到了妖兽的肆虐,水岸之上狼.藉不堪。
好在没有人因此而遭难,痛快了的只有那两头“妖兽”。
……
练清竹趴在枕头上,摸到陶瓷小方盒,道:“试试吗?”
喻尺夜低头嗅了嗅:“想尝尝。”
人要是想学“坏”很容易,前头他还不乐意,现今被练清竹随便问了一句便动心了。
他知道怎么涂。
然后等着化开。
在正题之前,先尝了尝。
淡淡的竹木清香,正是属于练清竹的味道。
练清竹抽了一口气:“想让我疯啊?”
“如果是这种疯,自然想。”
……
夜里起了一阵北风,今冬的第一场雪飘落大地,次日他们打开窗,庭院里满满覆盖了一层银白。
练清竹不能适应似的,躲避着光线。
“清竹?”
练清竹眨了眨眼睛,感觉……眼睛里似乎映入了什么景象。
很模糊。
但的确不再是漆黑一片。
他转向了身旁的爱人。
祭天
寒意席卷,一晃数月已过。
而飞雪簌簌飘落,整个黎都皆为洁净素白所覆盖,人们都在迎着岁末的雪,期盼迎来一个太平安顺的明年。
对于帝都的变化许多人无知无觉,看不到上层的争斗,也不知道白雪之下掩盖了多少尸骨,唯一明显的感受,便是永昌公主总揽朝局,这条律令是出自永昌公主,那条决策是永昌公主一锤定音……她的话语极有份量,比皇帝更有份量。
大黎很可能要迎来一位女君。
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百姓们心想:公主殿下那么优秀,有什么不可以呢?
朱雀大街刚刚清扫过没多长时间,很快又罩上了一层银白,瑞雪惹人喜,一家商铺趁着喜气新开业,炮竹声声,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却也惊到了一匹随着主人正经过门口的马,那马嘶鸣一声,躁动不安,甩脱其主人牵着缰绳的手,也甩掉了背上的行囊,乱无章法地朝长街飞奔而去,行人纷纷惊呼躲避,却也有人反应不过来,眼看就要被那马蹄撞上,正这时,一人飞身而来,把他往旁边一捞,避开了危险。
这人惊惶未定却又喜道:“喻将军!”
一听这声,惊乱的众人心中不由一定,纷纷看向那跃上马背的赤袍男子,看他抓住缰绳控制住了惊马,又阻止了这马撞向前方的一行人。
他肩膀上绣着的麒麟威武凶猛,瞩目非常,就像从神话传说中降临于世的守护神,护人以安宁。
马的主人正气喘吁吁跑过来,而前面那几人惊诧地回过头,为首之人仰首,望向马背上的人,神色一动,抱拳道:“多谢解困,阁下莫非是喻将军?”
喻尺夜看过去。
那人道:“在下霖川宿怀行。”
“国师大人。”
踏上祭台的年轻男人着素淡青衣,披一身雪氅,玉冠拢乌发,水墨画眉眼,神骨玉颜,飘然出尘。
见者纷纷俯首行礼。
练清竹看过祭台,道:“岁末祭天礼乃国之重典,不可有分毫差池。”
“是。”
练清竹朝下看去,祭台搭的很高,既可远观皇宫殿宇楼阁,也可长望帝都万户民居,他的眼睛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好,建筑的轮廓有些模糊,从他的角度来看,茫茫人世净洁无尘,唯一的污浊大概是他自己消散不去的那点魔心,所以他不能看清这世间,可是又有谁的心中没有“魔”呢?
想通这些,便什么都可以释然了。
每个人都可以领悟到不同的神祇正心。
岁末祭天礼按规矩应该由太子随皇帝登祭台,为大黎祭天祈福,求盛世太平,条程一向由司礼部与国师府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