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吟竹声(203)
“随便想想,主要是开个玩笑。”南宫华亭道,“我若去跟他打,谁来坐镇皇都?没人在朝堂上压着,有些老东西就又要跳出来进行所谓的‘拨乱反正’了。”
她的战斗不在战场上。
喻尺夜:“霖川之祸不是简单地打一场就可以,宿怀行早有阴谋,恐怕会使出诡计连篇。”
“他诱.哄南宫及路出都,打的是什么主意一看就明白,”南宫华亭扶着腰间的佩刀,道,“无非是以南宫及路的名义联络其他对我心有不满的人一起谋事,南宫及路虽然无能,其皇子的身份却是一个很好的招牌,父皇在祭天礼前的提议也让他的身份在反对我的一些人眼中水涨船高。”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心底终究还是会因为皇帝的那个糊涂提议感到气闷的。
“明着是反我,冲着我和我麾下的你们来,口号多半是‘清君侧’,把我妖魔成胁迫君王、把控权力的恶棍,虽然也差不多是这样,”南宫华亭道,“而又把他们自己标榜成正义,实际上正义只是一层伪装,他们想反的是大黎,宿怀行的目标是自己夺得皇位,南宫及路这颗棋子一定会被充分使用,想必在宿怀行的计划里,大事一旦谋成,及路的性命也就不保了。”
喻尺夜皱眉。
“归根结底,是这些年朝廷积弱,给了宿怀行这些人滋生野心的空间,整出再多诡计也不能掩盖他们的谋逆之心,”南宫华亭笑了一声,“等着看,反对‘永昌公主掌权’定会成为这类人得以同仇敌忾的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有了这样一个理由,便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讨伐帝都了,当然,里头也会有一些真的很讨厌我、自以为是在为大黎着想的‘贤臣’。”
只是查到了南宫及路在宿怀行手中,还没有看到宿怀行下一步的动作,她就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毕竟她早就对宿怀行存有戒心,四年前南疆走过一遭,她便直觉有不对劲的地方,可惜当时没有空闲去料理,眼下却正是好时机。
她也很清楚臣服在她面前的人都怀着些什么心思,她自小就对恶意很敏感,如今身在高位,看事情的角度更为宽广,能够看到的东西也就更多。
“敌人用心险恶,此局却也未尝不可以利用,”喻尺夜道,“我们都知道阴暗角落里还藏有许多等着嗜血的虱子,宿怀行之举可以把这些人引到台面上来,碾碎他们的异心,便可以震慑所有包藏祸心之辈。”
以一儆百,威慑四方。
如此才可以铺就一条迎接盛世昌明的坦途。
若为大黎来日安稳,他便不畏惧任何战斗。
南宫华亭道:“只是可惜了及路。”
喻尺夜也有些无奈。
“不过,以他引出藏在角落里的污垢,再一举扫除,也是好事。”南宫华亭叹了口气,“他为祭天礼之事来我面前道歉,我不曾对他有任何迁怒,这些年我是怎么对他的?他又是怎么回报我的?”
过往数年,皇宫中南宫华亭最照顾的人是幼妹龙晨,但身为长姐,其他弟弟妹妹她也都会照拂一二,与太子那几个人利益相争针锋相对实在论不来亲情,但是其他能够眷顾到的血脉亲人她从来不会坐视不管。
“他不相信你我而只信旁人的谗言,一定要落进别人的圈套里折腾一场,那就不要怪自己被利用了。”南宫华亭道,“你觉得及路会有做太子的想法吗?”
尽归门追着奔逃的南宫及路的行迹,追踪到的果然是早有预感的霖川,似宿怀行这般野心勃勃的人在盯着她手中的权力,她又何尝不是在看着那些觊觎她掌中之物的混蛋?
作为主君,她没必要跟自己的臣属坦诚那么多,但她和喻尺夜之间并不只是君臣,两人既是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更是走在一条路上的同道之人,她说这些也不只是坦诚,倒更像一种倾诉,她已经立于权力之巅,离登顶只有一步之遥,然权力巅峰高处不胜寒,孤独又危险,她不能随意对人展露脆弱,更不好吐露自己的心声,但她内心终究不想太过孤独,便在信重的臣属、盟友、亲人、朋友面前肆意聊了些闲话。
喻尺夜是一个非常可靠的人,无论是作为臣属、盟友、亲人还是朋友,他都不会让人感到不安,这跟他的品行与信仰有关。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及路在想什么。”喻尺夜道。
他同情南宫及路在帝都里的处境,南宫及路求他跟公主说情,他答应了,也尽量去安抚南宫及路的情绪,给他照拂,但他现在却摸不准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心思。
“既生为皇子,便很难不去想望皇位,这不是他的错,不过,”南宫华亭道,“本来他若与我无犯,我便不打算跟他有什么冲突,可他……明明那么胆小,却竟然历经艰险跑去了千里之外,他跑出帝都的时候,究竟是受了宿怀行的蛊.惑害怕我害怕的待不下去,还是想借此机会来个一鸣惊人,这谁都说不准。”
喻尺夜道:“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再处于被动的位置。”
当初面对太子党时他们就很被动,永昌公主不想把局面闹得太血腥,太子却咄咄逼人,在他们从西境回帝都的一路上几乎调动了整个江湖的杀手来刺杀,又在帝都里给他们设好了陷阱,迫不得已,他们只好在朱雀大街上针对太子布置了一个计划。
那时的处境太被动,也太惊险,一着不慎他们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不能再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没错,把他逮回来弄个明白。”南宫华亭望着远方道,“收拾好这些杂碎,我们才有空闲去整理大黎的山河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