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吟竹声(219)
可是母亲死后兰姨不知为何也死了,父皇又迁怒小阿尘,把阿尘丢在玘山行宫,后来又扔进冷宫里不管不问。
华亭花费了很多心思才劝动了父皇把阿尘从冷宫里放出来,为此她总是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小。
与淑妃太子等人的交锋,也让她越来越明白权力的重要,阿尘又常跟她说:“姐姐很聪明,也很强大,不比任何人差,为什么你不是太子?我觉得你才应该是太子。”
她也在想:我的文才武略不比任何一个皇子差,我还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为什么我不是储君?
于是她一心夺嫡争储,一心想要继承皇位。
她对皇帝的感情很复杂,看起来对她无限疼爱给了他诸多荣宠的父皇从不愿给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她想把阿尘接出冷宫,求了一遍又一遍父皇都不肯答应,让她费尽了周折;
父皇明明知道阿尘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却在她离都平乱南疆之时,把阿尘定为了和亲公主,要把阿尘送给赤漩的老皇帝当礼物;
她想做储君,为国征战,历经千辛万险击败赤漩,付出了那么多,又把意愿表现的那么明显,父皇却始终不同意她为储君……
为什么?
父皇不是疼爱她吗?
她不够优秀吗?她的文采、她的武功、她的政.治能力不够吗?她不能摆平朝臣吗?她为大黎子民考虑的不够多吗?
为什么不愿意让她来做储君?
这到底算偏爱吗?
她心底不是没有怨气,可在她强大的外表下,有些时候内心却感觉自己与世不容,总想要抓住些什么,她身边重要之人一个一个离去,便愈加珍惜仅剩的温情,哪怕有些温情实际上虚无缥缈。
皇帝到底是她的父亲,她不想对他用上太过强硬的手段。
……
是夜,喻尺夜和练清竹欣赏夜景归来,刚要入睡,宣鸣却过来报上了一件事:“将军,六殿下欲奔逃出营,已被守卫拦下。”
为防意外,喻尺夜率军往霖川推进的时候特意把南宫及路拎到了眼皮子底下亲自看着,没想到还是有意外发生了。
他沉了脸色:“多安排几个人守着他。”
“是!”
“发生何事?”练清竹卧在榻上,很有些困倦了,这一个多月他没有清闲过一时半刻。
“南宫及路那边出了点问题,”喻尺夜道,“我去看一眼。”
练清竹打算跟他一起去,从被子里爬出来一半,又改变了主意:“去吧,我等着你。”
喻尺夜俯身亲了他一下,给他把被子盖好,穿好外袍出了营帐。
……
“我看病时需要安静的环境,不能有旁人在。”
寝殿内的宫侍都被清了出去,南宫华亭也只在殿门口等候。
龙晨独自留下为皇帝诊脉。
“……你是?”皇帝睁开眼,看着她,神色恍然。
龙晨并未回答,面纱遮住了她的面容,也遮住了她诸多情绪。
诊过脉,她跟南宫华亭说了详情,便去动手煎药。
南宫华亭进殿来到皇帝床前,道:“父皇不用担心,她是儿臣为您寻的医者,宫中御医无用,父皇的症状或许民间医者才可解。”
皇帝道:“你那般忙,小事便不用操心了。”
祭天礼之后,父女两人便越来越生分,到如今,皇帝似乎已经不太想看到南宫华亭了。
“父母之事皆是大事,”南宫华亭道,“为着父皇的龙体,哪怕要我推了所有事务又有何妨?”
皇帝神色间颇为动容。
南宫华亭便与他说起些家常闲话,关切之情没有丝毫作伪,他们又好像回到了从前那种父慈女孝的状态。
药煎好了送过来,南宫华亭又亲自喂皇帝喝药。
龙晨果然已得仙医真传,皇帝吃了药没多久气色便好了许多。
南宫华亭此刻真正压下了诸多怨气,连皇帝心里始终不肯认可她为储君这件事都已经释怀了,反正她会掌控一切,她不计较他们之间的矛盾,放下心结,她还是想关心父亲。
皇帝大概也是想通了很多,眉眼之间重现了慈爱。
“父皇好生休息。”南宫华亭见龙被没有盖好,便起身想给皇帝把被角掖住,虽已入春,天还是凉的,父皇身体不好更得格外注意……
她突然一顿。
皇帝也想到了什么,眼中现出一丝慌乱。
南宫华亭拽了下枕头边的一抹龙纹,拽出了一副圣旨。
字迹是新墨,当是不久前写就。
“这是什么?”
皇帝伸手:“华亭……”
“召诸臣入殿,共商储位……为社稷考量,当劝永昌弃位……”南宫华亭每念一个字声音都在发颤,怒道,“这是什么?!”
皇帝知计划已不可能了。
南宫华亭咬了咬牙:“父皇打算……打算联合群臣逼我放弃储位吗?”
现如今她有权力、有威望、有兵马,谁也动不了她,皇帝便打算说动一些老臣从孝悌之道、德行大义等方面逼迫她放弃权力,她若不肯放弃,天下人便会知道她的不忠不义不德不孝。
她以往总是很注意自己的声名。
这一举措未必会成功,但总有一试的必要,皇帝从心底里还是不想让她来做储君。
“华亭……朕已听说,南部有乱,群臣是不满意你来掌政啊,只要你退下去,必能安抚叛臣,还大黎安宁、还百姓安乐。”
好一个还大黎安宁、还百姓安乐。
“安抚叛臣?”南宫华亭气极,直接嗤笑出声,讽道,“父皇在位那么多年,有哪一天是真正为你的臣民考虑的?怎么到了今日,却是如此忧国忧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