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吟竹声(78)
挽弓之人是黎军中的一名年轻将领,玄色铠甲上沾满血污,赤色战袍上铺满煞气,眉眼被战场风沙磨砺的更为锐利,锋芒逼人,当他看向你,你会觉得自己的性命临危,马上就要不属于自己。
流光终会把人改变。
兵戈摧压,百战成锋,虽知胜败无常,仍然前赴后继,不过为拼死护家国。
番外·初识
三年前,当世两大名剑风诛与云啸交锋于步天崖,剑转风云间,诉的是两人相识相知多年的意气与豪情。
最终是风诛胜出。
云啸自刎而死,剑则留在了步天崖上。
时人皆议论,云啸剑平暮云其人,乃集闲七英之一,江湖闻名的大剑痴,一生只醉心于剑,然他引以为傲的剑却输给了自己的挚友,这让他无法接受,因此而自刎。
原因则只有拜遥清楚。
平暮云是为了不挡他的路。
然他又真的知道原因吗?
……
不得其法。
拜筝收了剑,盘膝坐下,望着不远处翻滚的云烟出神。
修剑所需要的是什么?痴或妄?
她还不行,她太年轻了,她理解不了那种倾注一切的热情。
云雾飞烟磅礴腾旋如瀚海无边,孤崖偶尔在其间显出行迹,嵌在山石缝隙里的云啸剑则更为孤寂沉默,剑身承受风雨霜露侵蚀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已然蒙上了一层暗尘,再难见往日的锋芒与冷光,拜筝盯着看了一会儿,决定下山,她在山下农户家找到寄养的马,回到郁州城,这里一如平常,瞧起来没什么新鲜人新鲜事,只有春风茶馆的招子在黄昏里添了几分破败倦色。
“三小姐回来了?”茶馆里走出来一个人。
拜筝把缰绳给他,问道:“拜遥呢?”
“公子还没起。”
拜筝看了眼快要沉下去的太阳,没说什么。
“靖阳刚来了一封信,正好小姐给看看,也省得属下去叫醒公子了。”
拜筝接过信进了茶馆。
很是冷清,一个客人也没有,好在春风茶馆不靠卖茶赚钱,不然这么多人都得去喝西北风了。
她径自上了楼,顺着走廊到尽头,一脚踹开房门。
酒气扑面而来。
屋子里乱糟糟的,一眼看去都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拜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用脚拨开滚在地上的酒壶,快步踏进去把所有窗户都打开来通风,又找到蜷在角落里的人:“拜遥。”
没反应。
“哥!”
角落里那不成模样的家伙这才迷迷糊糊醒过来,眨了眨眼睛,看清人脸,随即露出一个笑容:“阿筝。”
拜筝把剑还给他,道:“没成事,我还是不行。”
拜遥坐起来,接过长剑随手丢在一旁,按了按额头,安抚她道:“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第五剑都没有练成。”
“我跟这把剑不和。”
“没有的事,它以前是跟错了主人,现在还不知道要如何欣喜若狂。阿筝,不要着急。”
拜筝也没有太纠结,打开那封信看了看:“靖阳来了信,大哥和嫂嫂喊咱们回家去。”
“你回吧,我还有很多事。”
“烂醉不醒吗?拜遥,你有多久没管春风笺了?他们都觉得你躺在这里是添乱。”
拜遥失笑:“这群家伙。”
“你也不能让我自己回去挨骂。”拜筝低着头,把信塞给他,“大哥说再看不到你人,你往后就别回家了。”
拜遥叹了口气:“行吧。”
又喃喃低语:“你说得对,不能再这么颓丧。”
兄妹俩给茶馆里留守的弟子交待了一声,便各骑了一匹马往靖阳去,郁州距靖阳不算远,两人慢悠悠赶路,默契着打算磨蹭一天是一天。
家是一定要回去的,可一旦到了靖阳就没有自在可言了。
早春时节,山林间极为冷峭,好在花草树木已经慢慢舒展生机,枝头含着星星点点翠色,极是清新,多看一看,心底的郁气也都可以跟着消散去。
拜遥转着折扇,对妹妹道:“再有几个月便是星河会武,今年你去试一试。”
拜筝打了个哈欠,在马背上昏昏欲睡:“没意思,打赢了有什么彩头?”
“想要什么?我送你。”
“非得打架?”拜筝懒懒道,“你就是想让我去星河谷吧?”
拜遥摇着扇子:“我妹妹是百年难遇的剑道奇才,如今还小,来日必得是江湖上拔尖登顶的人物,我当然想给全天下的人都炫耀一番。”
拜筝道:“别吹了。”
拜遥哈哈一笑:“我可没有半分吹嘘的意思。”
“有那些折腾的功夫还不如……”拜筝话音一顿,抬起眼皮,“有人。”
山路崎岖,道边林木横斜逸出,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但仍是能够看到前面不远处的青石旁倚着一个人。
拜遥道:“血气。”
拜筝略一犹豫,从马背上跳下去察看。
这回看清楚了。
靠坐在石头旁的是一名年轻女子,一身浅朱色衣裙上血迹斑斑,十分狼狈。
女子转过头来,目光里尽是警惕之意。
拜筝道:“你还好吗?”
女子摇头。
拜筝抬了下手:“哥。”
拜遥混迹江湖多年,出门时习惯在身上带着伤药,他从身上摸出一瓶专治外伤的药,扔给妹妹,随后便转开了目光。
拜筝看了看,伤在腿上,很长的一条刀伤,好在不深,她蹲过去给人包扎。
女子却道:“不要帮我,会有麻烦。”
声音很好听,轻柔,又丝丝缕缕携着凉意。
年龄应该比我小……拜筝扫了下人家脸上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