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叶已鸣廊(1)

夜来风叶已鸣廊

燕池羽

修真界有一对人尽皆知的死对头，一正一邪。

正的那位叫夜轻寒，仙风道骨，被世人尊称为“清宵尊上”邪的那位叫风潇叶，不学无术，玩世不恭，被他的小师弟亲切的称为魔头。

清宵尊上除魔卫道，美名远扬。

倒是那风潇叶，嫌自己活的太久了，于是就一命呜呼了。

他死了之后又不想轮回，就在人间晃了好几年，之后觉得无聊，于是又活过来了，继续在清宵尊上的眼皮子底下为祸人间。

楔子

那一役，尸积成山，血流成河。

那一日，霜风如刃，刮肌剔骨。

雪落了三尺深，似是要将他们与死尸一同埋葬，那往日嚣张到不可一世的魔头安静的睡在他的怀里，纤长的眼睫上结了一层白霜。

记忆中的他从未如此安静过，不吵不闹，亦不哭不笑。

往后，再也没有人逢他就拦，要打个痛快；也没有人温一壶酒，在生辰之日请他喝；更没有人扫去一院积雪，为他种满院玉兰。

漫天飞雪，鲜血刺目。

夜轻寒闭上眼，低头吻了吻那人的唇。

你曾说，江湖诺大，竟无你容身之所。

我在你身边，我就是你的归处。

————

“百年前的那一战后，魔族几乎绝迹，当今世上已经很少能见到魔了。”

“那可不，清宵尊上就在那场大战中受了重伤，闭关的好些年，就连——”那弟子警惕小心，扫了一圈周围的人，才发现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后才松了一口气，附到另一个弟子耳边说，“就连魔族的那位都没了。”

“啊？”这弟子是个刚入门的，对修真界的事不是很了解。他疑惑的问：“师兄，那位……是哪位啊？”

“你连他都不知道——刚来是吧，他啊，”这师兄看了看四周，将小师弟拉到一棵树后，压低了声音说，“风潇叶。”

小师弟点头，有些茫然。

“清宵尊上出关的事听说了吧，作为师兄给你一句劝，要想活得久就千万别在清宵尊上面前提这个名字。”

小师弟又点头，茫然中多了几分疑惑，没等他问为什么，那师兄瞳孔突然一缩，猛地低下头行礼，见他不动，还好心的拽了拽他的衣袖。

一个人从他们面前飘过。

面如冠玉，发漆如墨，白衣胜雪，身上带着一种极淡的香味。他的剑穗上只有一只旧铃铛，每走一步，剑穗晃一下，铃铛也就响一声。

小师弟盯着那只铃铛出神。意识到那个人停下打量他们，师兄的冷汗都出来了，硬着头皮继续拽小师弟的袖子，小声道：“别看了，那是清宵尊上。”

“尊上。”小师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却在行完礼后仍盯着那铃铛。

夜轻寒正欲说什么，却在看清那张脸后话都咽下去了。他停顿一会抬脚就要走，却被人给拦住了。师兄默默的为胆大包天的小师弟捏了一把汗。

夜轻寒蹙眉，“何事？”

“仙尊收徒弟吗？弟子想入仙尊门下。”少年纯真面庞上的笑容灿烂又温暖，一双眼里落满星辰。

那师兄现在觉得这师弟不仅胆大包天，还……放眼整个修真界，有谁不知道清宵尊上从不收徒。再者即便要收也轮不到他——想拜夜轻寒为师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然而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我从不收徒。”夜轻寒看着他，“但若是你，可以考虑。”

师兄惊讶的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清宵尊上居然有意收徒！？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回答完问题，夜轻寒要走，又被拦住了。小少年眨着眼睛，笑盈盈的，“那弟子怎样才能成为尊上的弟子？”

“证明你有这个资格。”夜轻寒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要他证明自己，却又没说让他怎么证明自己。少年站在原地想了想，清宵尊上说的似乎也不难。

一会儿出神的功夫，夜轻寒已经走出去老远，白色的身影就要消失在玉兰花中了。少年赶紧跟过去，完全忘记身后还有一位师兄。

“还有事？”夜轻寒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仙尊，我，我，”他身子弱，几步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缓了缓才道：“我还没有名字。”

在修真界，弟子拜师后，若是嫌自己的名字不够好，可以请师父再起一个。夜轻寒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所以——”

“所以弟子想请师尊为弟子起一个。”

“你我如今不是师徒。”

“迟早是。”

“那就等是了再说。”

“仙尊，哎，别走啊，仙尊！”少年望着玉兰林后的长阶叹了一口气，又追了上去。

被追了一路，夜轻寒到是不恼。走到听风居门口，他停下脚步，对身后边喘气边爬台阶的少年说，“便唤作鸣廊吧。”

少年一楞，“那姓呢？”

夜轻寒随手接住一片树叶，拈着晃了晃，他一松手，叶子就被风吹落到地上。

夜轻寒走进听风居门“嘭——”一声关上。

风鸣廊啊……

愣在原地的少年想了想，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师弟！”担心他的师兄也跟了过来，几百级的台阶爬得很轻松，不似他这般吃力。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少年想了想，转头笑着唤了声师兄。

他生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看着那样的笑容，师兄险些踏空。

“师兄，你没事吧？”少年眨了眨眼。

师兄尬笑几声，摆摆手，“没事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