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叶已鸣廊(8)

纸张泛黄褪色，画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能依稀辨别出画的是洞房花烛的情景，新娘端坐在床边，掀起的一半盖头露出粼粼白骨。

难怪要叫髅面鬼娘，夜轻寒给他画还想告诉他什么呢？

“师兄，只有只有一个线索吗？”韶华问。

“目前是。”

韶华端详着画皱眉，“她穿着嫁衣是要嫁给谁吗？盖头掀了一半——掀盖头的人怎么样了？”

风潇叶想象那个场景，满心欢喜的新郎掀开盖头，发现娶的新娘长着一张骷髅的脸……似乎还蛮刺激的。

“小师弟很聪明啊。”他示意韶华继续。

韶华却不再分析，他看向风潇叶的眼睛，“我们能有很多猜测，师兄。但是一幅画能给的线索太少了，与其盲目猜测，不如去找更多的线索。”

风潇叶愣了下，这少年是第一次做任务吧？

“不错，我们现在就去找线索吧。”他拉着韶华的手就要往门外走。韶华还似乎不想出门，是被他拽着走的。

正要开门，未离却拦住了他，而这时房门从外面打开，他们不约而同看看开门的人。开门的人先是一愣，然后那个人手一松，托盘里的碗碟尽数落地摔碎，糕点滚落一地。

他像是长在了门口，长成一棵满是皱纹的老树，半天才反应过来，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眶。

难以置信的眼光落到未离身上，“大，大小姐！”

那年轻士兵说，这座城名叫渊，戍守渊的将军姓司，司家世代为将，满门忠烈。传到这一代有一子二女。

给风潇叶他们送糕点的人是司家的老管家，他口中的那位，是曾以一曲名动天下的司晚簌。

管家看着未离，未离也看着他。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冷漠的看着一个陌生人。

“老伯，你是不是认错人了？”风潇叶松开韶华的手，挡到未离和管家中间。

“不会的，不会的。”管家摇着头，语气坚定。“这么多年，就算大小姐变了样子，老奴也不会认错。快让我看看，是阿籁吗？”

管家红了眼，伸手去推风潇叶，可他怎么推得动？

“老伯，你再想想，”风潇叶道，“她是我师……师弟的朋友，是狐妖，怎么会是司小姐呢？”

管家愣愣，缓缓抬头看他，喃喃道，“怎么会呢？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风潇叶眉头微蹙，心生怀疑，偷偷瞥了一眼未离，想从她身上看出些破绽。

这一看就不小心被未离发现，视线交汇时，他陷进了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

风潇叶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令他失望的是里面什么都没有，他收回视线，胸口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对峙仍在继续，双方僵持不下。

“徐伯，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伯不作声，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风潇叶，似乎要把他看个对穿。

来人的目光转移到风潇叶身上，他礼貌一笑，“不知客人是？”

风潇叶站直身体打量他，他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模样，很瘦，面色苍白，衣裳穿得很厚，虚倚着门，时不时咳几声。

他要么天生体弱多病，要么……

风潇叶收回视线，眨眼抱拳，笑了笑，“在下碧海汐风鸣廊，这位是我小师弟。我们本来是要去做任务的，但是传送阵出了差错，叨扰了。”

那人浅浅一笑，“无碍，还有一位客人忘了介绍，是你们的师妹吗？”

“不是。”风潇叶正要答，未离绕开他走了出来。

那人一愣，表情与当时的徐伯一模一样，风潇叶忍不住看了眼未离。

“姐——”那人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她，姑娘和我一位故人长得很像，想必徐伯是把你当成了她。徐伯老了有时候难免……客人见谅”

“没事。”

风潇叶怎么瞧着都不像认错人，然而不等他多问，那人就收拾碎了一地的盘碟，带着人走了，临走前瞥了眼韶华。

他随口编了个理由出门，把府邸摸了个遍，却没有再遇到那个人。

风潇叶不知道的是，他一直在找的人刚从暮晚阁出来，眼角泛红。

这一夜他没怎么睡好，翌日起了个大早，顶着黑眼圈在府里瞎晃。晃到东院的一个园子里遇到了昨晚的那个人，他正在专心致志的看书。

他应该很喜欢书，手上拿着，膝上放着，桌上还堆着。

风潇叶走到他对面坐下，随手翻了翻，发现他看的全是兵书。

“客人找我是有什么要问的吗？”那人放下书，“这书枯燥乏味，客人未必喜欢。”

风潇叶，“是啊，我想问问司小姐，听说是位美人姐姐，不知是否婚配？”

那人一笑，“‘曲淌七弦流玉指，音穿青丝绕梁绝’客人说，美吗？”

风潇叶“哦”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

“真是位美人姐姐啊，芳龄几许，是否婚配？”

“芳龄？如果她还在，应当和我一般年纪，至于婚配，客人知道司三小姐吗？客人不知道，我也不方便说，客人还有别的问题吧。”

风潇叶翻书的手停了，一手拈着书页，一手撑着头，“风鸣廊。”

“是我的疏忽。”他歉意一笑，“渐华城，字时兼。”

“我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比如取的新娘子长了一张骷髅的脸什么的。”

“和风公子的任务有关？”渐华城敛笑思索，“北临没有，南渊倒是有。如公子所言，确实有趣，新娘从娘家出发时还是正常的，等拜堂成了亲，新郎再去掀盖头时，新娘早就换了一个人，或者说是换了一张脸。这事众说纷纭。那张着骷髅面的新娘，听说有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