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经(169)
刘枢轻咳了一声,说:“把这个撤了!”
于是那屏风又被拿走了, 展现出了门外的人,刘枢朝外瞥一眼,眼睛都睁大了一圈:外面的人真不少!
十几个侍女侧站成一排,等着侍候,又有十几个太卜司派来的卜正,盘坐成一个八卦形状,口中默念经文,此外还有起居注女官和史正女官在旁。
原来合房礼仪的阵仗要这么大吗?
刘枢有点不自然的皱皱眉,“难道你们要一晚上看着寡人安寝吗?”
“回王上,正是如此。”
那个史正女官一本正经的回道:“王上与王后的合卺礼仪是关系社稷的大事,臣等需要如实记录程序。”
“记录?有什么好记录的?”
史正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眼旁边的卜正团,坐在八卦中心的太卜令于是道:“王上合房,臣等需记录胎元入命的准确时刻。”
刘枢:“……”
她扫了眼身旁高蝉,高蝉的脸色有点红,但刘枢可没心思脸红,不能让这群人挡在这儿,她站起来,冷冷道:“一派胡言!胆敢搅扰寡人安寝。尔等统统退下!”
史正女官一听这话,有点急了,道:“王上,臣等没有胡言,这都是按照《汉制》布置的。”
这史正似乎是个认死理的,完全没感觉到汉王的不快,还继续说着:“《汉制》记载,唯有合房大礼日,才能孕育最康健聪慧的王嗣,王上……”
“够了。”刘枢打断她,“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问叫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史正女官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臣姓左氏,单名一个文。”
刘枢道:“史家左氏?汉国太史令一职自古都由左氏担任,那么当今太史令左编就是乃父了?”
“是。”
“你不是左氏长女吧。”
“不是,臣排行第二。”
“好,那寡人就放心了。”刘枢淡淡下令:
“左仲文,从明日起,你不必修史了。沣都的书室正需要人干点编修誊抄的杂事,就由你来吧。”
这句话无疑一个晴天霹雳打在左文身上,一个史学世家的传人,却不能再做治史的事情,而被派去做杂活,那无疑于磨灭了她生存的全部意义。
直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触了什么霉头,“请王上恕罪!臣……臣……”
“退下。”
太卜令这时候还想再说点什么:“王上……此日乃今岁最要紧的一次大礼,至关重要,您……”
“滚!”
君王怒斥,于是再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所有人都像退潮一般,迅速消失在寝殿中。
房门被关上,刘枢瞧了一眼吓得不敢吱声的高蝉,又朝门外问:“现在几时了?”
闻喜隔着殿门道:“王上,亥时正点了。”
“羽林卫可有消息?”
“……还没有。”
高蝉听此对话,大着胆子问:“王上,您深夜叫羽林卫做什么?王宫里还不安全吗?”
刘枢看看她,半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你该明白,寡人是不会与你行什么礼的。”
高蝉怔了一下,苦笑道:“那您也总要休息。”
“不用,寡人会在这里坐一夜。”说着,刘枢就真的重新坐下了。
“至于王后,就请自便吧。”她对高蝉道:“若你想歇在榻上,寡人也不怪罪你。”
似乎是掐算着什么时间,又等了会儿,刘枢朝外道:“闻喜,寡人有些睡不着,叫太医署调点安神的药来。”
那边的闻喜也像得到了某种信号似的,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一碗安神汤就由侍女呈了进来,刘枢一口气喝干净。
“若羽林卫有动静,立刻来报,不得阻拦。”
“诺。”
刘枢放下碗,心里盘算着方才在宣室殿下达的那些命令起作用的时间,现在,整个相国府和高氏的人都应该知道公子衷要被立刻送回郧国的事情了吧。
高傒会怎么做呢?高氏会混乱一夜吗?事已至此,两方都没什么脸面可留了。
郦壬臣到底在哪?她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
刘枢想了一阵,发现高蝉一直不声不响的,就抬头去看,只见她在拨弄香炉里的香灰。
古朴的博山炉发散出缭绕的香烟,刘枢感觉这香和刚进来时候的气味有点不一样。几个呼吸之间,她竟有点头晕脑胀,伸手扶住矮几,嗓子越来越干,渴的要冒烟。
“来个人倒水。”她朝门外道。
话音刚落,一盏温水就送到了她手边,是高蝉。
“你……”就在这一瞬间,刘枢意识到了不妙,她猛地缩回手,“你用的什么香!”
这本该是一句大声质问,但说出来却没什么力气,外面都听不见。随着香味吸入越来越多,她的力气也被一点一点抽走了,身子朝后软下去。
高蝉道:“王上,臣绝不会害您。”
她想帮助扶正刘枢,刘枢一把拂开,但根本没力气了,只虚虚的拂倒了那杯水,温水洒在地毯上。
“大胆!”身体失去力气带来的是巨大的恐惧,刘枢只能嘴上威慑。
她的心里除了恐惧还有焦急,因为她原本的布置都被这一下子打乱了!她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一个高蝉!
不行,她必须撑到郦壬臣被找到为止,那是最后一环。
高蝉还是扶正了她,将她轻轻放在了软枕靠背上,问她:“您这样可舒服点吗?”
刘枢瞪她一眼,死死咬住了自己的舌尖,想用疼痛延缓眩晕的感觉。
高蝉着急道:“您不用这样,这香不会使您晕倒,只是浑身没劲而已。臣服过解药,所以不会受它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