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箭头绝对成立(138)

所以当那些记忆突然翻涌起来时，整个系统的记忆都因此发生了紊乱，于是诺诺有了身体创伤相关的记忆、迪萨也被难以承受的精神创伤记忆刺激到暴走。

又或者不单纯是诺诺突然沉睡，而是迪萨突然暴走、必须控制身体来发泄防止人格崩溃，所以疲倦无法抵抗迪萨的诺诺主动退了下去。

“……有道理。”贝尔摩德低声。

焚烬却若有所思：“也有可能是那些记忆，需要诺诺用沉睡处理。”

作为三个人格中唯一思维方式相对健全的人格，所有精神方面的信息都需要经过诺诺的处理再分配给另外两个人格，比如那些来自童年的记忆。

……其实精神抗性最高也最不容易“受伤”、最适合处理这些信息的应该是第三人格，但是祂基本上只在“需要”自己的时候会醒来，甚至不太会顾忌整个DID系统的情况。

祂不是能不能沟通的问题，祂是根本不和焚烬以外的人沟通的问题。如果不是怕身体“死亡”后无法和焚烬在一起，祂甚至连“自己”都不在意。

总之，精神层面的问题都由诺诺承担，而现在的他正在内部世界处理着自己在系统中的工作。

贝尔摩德真的沉默了。

她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记忆才会让诺诺都只能通过沉睡来进行消化——那个家伙的确疯狂酷烈令她厌恶，却的确是她眼中最坚韧、最不可能被击倒的存在。

“他的童年……”焚烬低叹了一声，再次露出了浅淡疲倦的神情。

回忆起童年对蒂萨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无论那些被主人格带走的记忆是甜美还是苦涩，本身记忆就是沉重的，而需要诺诺专门进入内部世界、甚至把身体交付给迪萨去处理的记忆……

贝尔摩德没再想下去，她换了个话题：“他似乎越来越容易失控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女人脸上无意义的笑容褪了个干净，只剩下一片荒芜漠然，银发都越发显得冰冷，“……也许真有一天会完全失去理智也说不定。”

她并不喜欢那个疯狂的男人，他的确悲惨到值得怜惜惹人怜愍的程度，但也过分强大、过分酷烈，沉溺深渊一般，从来不是向往着光的贝尔摩德会喜欢的类型。

但不可否认的是，贝尔摩德对同为实验体的蒂萨诺有一种奇怪的关注和同病相怜，就像是在看另一个可悲又可恨的自己。

或者他们会走入同一条末路呢。

当初的贝尔摩德是有拒绝成为蒂萨诺医生的权力的，但再怎么厌恶、觉得蒂萨诺就这么死了才算是个好结局，她最后还是没有拒绝——她或者的确是过分虚伪，但终究还是不愿意那个男人这样可悲地死去、只剩下一具代号“蒂萨诺”的行尸走肉。

他们这样的实验体啊……干脆利落的死亡居然也能算是个好结局吗？

而焚烬说：“有我在，只要有我作为他的锚点，他不会真正崩溃。”

更何况，还有第三人格作为最后的保障——祂会保住蒂萨诺的命。

焚烬知道贝尔摩德想表达的不止这些，“而你……”

“他和你经历的实验根本不是同一个。”焚烬看着她，浅淡金瞳纯净空旷到非人的程度，

“你不会疯狂的，起码不会因为实验的事情疯狂。‘银色子弹’只对身体时间产生干涉，某种程度上还稳定了你的精神状态……而如果你陷入疯狂，只会是因为你自己选择了疯狂。”

贝尔摩德，银色子弹项目中唯一成活的人类实验体——但她只是活了下来，没有达成真正意义上的“永生”。

智力、身体，她没有得到这方面的强化或者发生其他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停滞”。

她身体的时间被永远固定在了注入药剂的那一刻，贝尔摩德拥有了永远青春美艳的躯壳，精神却依旧是人类的模样。

而“人”是无法承受永生的。

她的表面依旧光鲜亮丽，内里却早已慢慢腐烂——被这越发漫长的时光所磨损。

长生就是这样的东西，总有人以为只要□□摆脱时光的磨损永恒便会成为理所当然，可需要这样脆弱的身体保护的灵魂，难道就能轻易地抵御岁月的侵蚀？

连焚烬这样坚韧的存在，向长生种转变的第一步都是精神变化。他逐渐无视时间的流逝，也很难对什么事情感到厌倦，对时间的感知逐渐变成了长生种的形状。

人类是多么善变、多么脆弱的存在啊。

轻易地爱，轻易地死，爱恨对他们都是激烈而短暂的东西，像是火或者毒，燃烧，然后死去。

短短百年把自己的一切燃尽，短暂，但是璀璨——可当生命漫长到看不到尽头的时候、燃烧完“人”之一切的“人”，又能剩下什么？

连一具人的骨骸都无法留下。

堕落，疯狂，扭曲，仅有的辉光也在时光磨损里染上不堪污秽，再回首时，甚至看不清自己的容颜。

对短生种来说，长生是毒药。

贝尔摩德没有说话。

她有的时候会想，自己当初如果没有这么“幸运”就好了。

死在实验台上化成一滩烂肉，再痛苦也好，起码干脆利落。

……这令人作呕的长生。

作者有话说：

贝尔摩德身体停止生长、留在了最好的年龄，但灵魂却被禁锢在身体里慢慢腐烂，这是不完全长生不老药的副作用。等她的“心”死去的时候，她也就是死了。

个人认为长生应该是心理身体一起变化的，长生不老药肯定也会改变人的认知，不然人这种善变的生物是真的很难接受漫长时光的磨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