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箭头绝对成立(241)
盛大如死亡一般。
然后庞大的、无法控制的气息从那振压切长谷部上逸散而出,尖锐的纹路仿佛有生命一般游动起来,与纯净而“善”的灵力完全不同的未名恶意力量中,暗堕的打刀现出了身形。
异样的气息完全取代了付丧神的纯净神息,预示他已然成为另一种存在,由神明堕为妖鬼。
黑色碎发,黑色眼瞳,黑色的神父装,现身时连金色的刀拵都成黑色,黑色的类荆棘纹路几乎爬满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像是要把整个刃吞噬。
他并不是纯黑。
无数、无数的刀剑碎片镶嵌在他的血肉之中,与他融为一体,锋利的银色间血色流淌而下,源源不断,在刺伤他人之前要先杀死自己。
过分可怖,也过分危险,围观众刃在为对他做出如此暴行的不知名审神者感到可憎的同时,也提起了警惕——
强大的、受过其他审神者的伤害的受害者,也可能会变成伤害他们审神者的施害者。
可那遭受了残忍对待的打刀,却从现身起就没有展露过半点敌意。
他身上污浊的气息的确是无法控制地蔓延开,可荆棘在将他裹缠的同时也被他的身躯所限制,最可怖也最污浊的部分始终被他自己承受。
压切长谷部的眼睛纯黑无光,在脸上荆棘纹路的包裹下越发显得空洞而绝望。
仿佛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站在青年面前,温驯而默然地低下头去:“……神子大人。”
那个声音嘶哑异常,或者只有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冤魂会发出这种声音,可里面的情绪却如一潭死水。
无攻击性,不要说伤害审神者,他甚至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暗堕的付丧神半跪下来,双手将自己的本体刀递到审神者面前,寂寂道:“麻烦您,净化我,然后杀了我。”
他的眼神落在青年逶迤在地的衣摆,和上面如银蛇般的一束长发。
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终究还是希望自己浅薄的记忆里,能刻入一些干净的东西。
“……”焚烬从他手中接过刀剑,却并没有对他的言语做出什么反驳。
他低下头,再次端详这振连刀栫都变了颜色的压切长谷部。
粗劣的、破坏性的改造,几乎把付丧神的根基都扭转。
压切长谷部不是因为暗堕变成现在这副姿态的。
他被时政人员从那位审神者的实验室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灵力似乎被严重污染,但却没有半点暗堕迹象——可当他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开始,他开始了缓慢却异常坚定的暗堕。
一开始时政甚至以为这是他们检验的失误,但并不是,压切长谷部的确是在暗堕,而暗堕反过来增强了他身上那份被扭曲的灵力,也令他的形态越发可怖。
焚烬检查思考的时候,压切长谷部正在……发呆。
单膝跪地的姿势让那些刀片在他身上制造了更多伤口,鲜红血液汩汩流下,但打刀脸上不见半点痛苦虚弱之意,平静到仿佛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句躯壳。
他并不介意伤痛、虚弱,从现世开始就被审神者抹除了全部记忆、关在实验室里接受各种各样实验的压切长谷部,承受力说不定比在场的所有刀都要强。
但他不太想活了。
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存在,本能的、对审神者的亲近以及忠诚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折磨中消磨殆尽。
甚至不知道自己名字、只被冠以实验编号的实验体行尸走肉般活着,直到被时政救出时才知道自己的名字。
……可这原来是他的名字吗?
他看着那些和自己拥有一样面貌的“压切长谷部”,心中一片空洞。
身为刀剑付丧神的他,甚至连如何挥刀都要忘记了。
他们——时政的工作人员——教了他很多东西、尽力想要补全他脑海中被前“审神者”抹去的记忆与常识。
可更多的似乎也没有意义,他并不感觉活着有多快乐,却又知道心中那些暴虐的、应该被评判为负面的情绪并不属于自己。
他似乎本来就是没什么情绪的,而“拥有”的一切,其实都来自外界的灌注。
审神者要他成为实验体,于是他接受了那些实验,变成现在这副姿态;
他们说他是压切长谷部,于是他得到一个名字,接受他们的“治愈”;
再后来他暗堕,严重到时政无法解决,于是他接受了净化然后碎刀的“结局”,来到面前人手中。
无自我的容器而已。
……最开始的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坚持着活下来的呢?
“吃下去。”清浅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刀茫然地回过神抬起头,时政人员告诉他的“神子”给他递过来一颗丸子。
小小的、黑褐色的一粒,躺在青年裹满了绷带的手心里。
他一瞬间幻视自己是回到了那间实验室里,再次接过“那个人”递来的药物。
似乎注意到他方才没听见自己的声音,青年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把这个吃下去。”
他并没有从“神子”的语气中听出什么,他实在不太理解感情之类的东西,实验室里没有这种存在。
但他本来也没必要去理解。
“……”并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吞咽对他来说是种酷刑,服从性极强的打刀接过那枚不知材料不知用途的丸子,垂眼,熟练而漠然地逼自己吞了下去。
刀割火灼般的痛苦蔓延开,暗堕的打刀已然做好忍耐一切的准备。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