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昀排除掉所有，想到一个根本不太可能的答案。

“也许，在江昱失忆之前确实存在创伤后应激障碍，但是现在基本上好了，或者说，他是被一种特殊药物加手段掩盖了。”

“比如呢？”陆行舟追问。

“两年前，我在新加坡了解到一种特殊的创伤治疗手段，他们为了让受到创伤的患者彻底从痛苦的记忆里摆脱，利用药物刺激患者神经，通过催眠辅助的模式让患者忘记这些记忆，他们的实验很成功，患者成功忘记了这些记忆。”

祁昀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盯着江昱的脸。

“但是患者出现了很严重的极端控制行为，一旦有事件违背了她的预期，她的情绪就变得越发不可控制，虽然不会再被悲伤的情绪笼罩，但人也变成了一个极端的疯子。”

“后来呢？”江昱自从进入这个房间，还是第一次主动问出问题。

祁昀声音压低，他垂眸：“死了，据说是因为持枪杀人，被警方当场击毙，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当年的研究以失败告终，最后被彻底叫停。”

“我的建议是，带江昱回你们队里药检，如果江昱真的是被这种手段强行抹去记忆，那现在的他就是在致幻剂与催眠的作用下，利用心理暗示打造出来的一个……一个假人。”

祁昀很不愿相信自己这个假设：

“你放心，我说的这种致幻剂不属于毒品，没有成瘾性，不过现在药检最长追溯期是半年，江昱这个情况，能不能查出来还是个问题。”

陆行舟黑着脸，他原以为找了心理医生，江昱身上的疑团就能解开一半，结果现在疑团不减反增，他还得想办法忽悠宋河川给江昱药检。

“还是谢谢你了祁医生，我先带江昱回去，等有结果我再联系你。”

陆行舟与祁昀握手。

“还有一件事陆队，如果江昱的情况与我的猜测一致，千万不要试图唤醒他的记忆，没人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祁昀紧张的样子不是在开玩笑，而是非常认真的在警告陆行舟。

陆行舟不太能接受祁昀给出的所谓的猜想，他完全没办法相信人的记忆单凭药物和催眠就能够轻松抹除。

“行，我知道了，咱们回见。”

“回见。”

陆行舟心里五味杂陈，他走到门边，江昱就安静的跟着他往外走，祁衍靠着门外的墙面，见到江昱出来跟屁虫似的粘了上去。

“江警官下次什么时候来？”

“江警官慢走！！”

陆行舟在祁衍的叨叨下上车，江昱坐在副驾驶，两人间陷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

陆行舟见祁衍没跟过来，把车窗打开一条小缝，他从暗格掏出盒烟，抽出一支点燃，烟盒被他捏在手里，他反复想着祁昀的那些话。

“烟给我。”

江昱打破了车内的宁静，陆行舟疑惑的看向江昱，他以为是江昱不想他抽烟，刚想把烟头掐灭，就见江昱从他握紧的手里抢过烟盒。

江昱熟练的拿出烟，并且放在嘴边点燃。

“我不想当假人，我想找回记忆。”

江昱知道陆行舟是在后悔自己说出的帮他找记忆的那些话，也猜到陆行舟是在担心如果祁昀说的是真的，那陆行舟帮他找记忆就等于把他推进另一个深渊。

“可林溯这么做是在保护你，不论他用了什么手段。”

陆行舟已经陷入到一个怪圈，因为他从始至终都不认为江昱杀过人，他一向看证据说话。

他帮江昱找记忆，从不是为了验证江昱杀过人，他不过单纯的认为，一个人不应该失去自己记忆。

如今有人告诉他唤醒记忆有风险，那他自然不愿看见江昱冒险。

江昱心理评估没有问题，留在警队就没有问题，江昱的身份背景能出现在分局就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他为什么还要打破这些让江昱没苦硬吃。

“这件事是我错了，之前我答应你的，你就当我放屁。”

陆行舟的语气生硬低沉，江昱嘴唇动了动，默默转头猛吸了口指尖的烟，大量的尼古丁混着烟气过肺，被江昱用鼻腔呼出。

“是你告诉我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记忆，哪怕是痛苦的……我相信了你那套啤酒冰红茶理论，你又说这是错的？”

江昱的语气中少有的掺杂着一丝埋怨，他没有看着陆行舟，陆行舟同样没有看他。

“我也说了，你也可以是一个全新的你，你哥肯定不会害你！”

陆行舟的声音很大，他不是生气，他是害怕。

“好，那就不麻烦陆队了。”

江昱说的同时拉开车门，他径直下车，没有任何回头的动作。

这是城郊，且不说好不好打车，单从别墅区走到主路都得十几分钟，江昱昨晚刚发过烧，陆行舟没敢多想，手指迅速掐灭烟头追了上去。

外面的风依旧很大，江昱手里的烟被他攥进掌心，陆行舟不论怎么叫江昱江昱都不肯回头。

陆行舟加快速度跑到江昱身前，江昱没带帽子，乱飘的刘海遮住他发红的眼睛。

陆行舟喉头酸涩：“我送你回去，这不好打车。”

“滚。”

江昱字正腔圆，他的声音是完全颤抖的。

陆行舟拉住江昱的胳膊，这一次，他真切的感受到江昱生气了，不是演戏，不是若隐若现、似有若无的错觉。

“是我装的太好了，让陆队觉得我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是吗？”

江昱甩开陆行舟的手，他眼神冰冷的与陆行舟对视。

“从你在医院见我的第一面，就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包括在林溯面前，我都是如此。如果不是因为他告诉我，面对局里的领导同事要面带微笑、语气和蔼，这样才能万事顺遂诸事大吉，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装成这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