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2号，节气上属于小雪，今年降温比往年早，“小雪”一过，之后只会更冷，他把车停在一家水果店旁。

每年小雪，陆行舟都会去乡下看看他的师父，以往他都是请假，白天过去，但最近他请假次数太多，只能下班连夜往外赶。

陆行舟买了一箱砂糖橘，和一箱苹果，这都是他师父比较爱吃的，他师父还有个特殊的爱好，喜欢喝草莓味营养快线，陆行舟每次去他都会带上一箱。

这次一如往常，陆行舟把买来的东西搬上车。

陆行舟的师父叫曾志海，自从退休之后就搬回了老家回村里农耕。

从市中心到他师父家大概两个多小时，陆行舟开的快的话，还能赶在凌晨回家睡上一觉。

陆行舟走的高速，比走便道快了至少半个小时，他把车停在小院门口，一口气抱起三箱重物往院里走。

陆行舟回来这事他其实根本就没告诉他师父，但他师父好像料准了他会来，特意没关外面的院门。

他前脚进院，后脚老头子便打开了室内的房门，只见一只肥硕的哈士奇顶着圆溜溜的狗眼率先扑了过来。

陆行舟手里抱着东西，差点被二溜子绊个狗吃屎。

“师父，二溜子又欺负人，你得多骂骂他！”陆行舟打趣，随后又对着二哈发出“蛐蛐蛐”的声音。

曾志海笑的豪放，一听声音就知道老头子身体强健的很。

“二溜子，回屋。”曾志海一说，二哈就听话的不闹了，俩人一起把东西搬进屋，屋里被老人收拾的井井有条。

曾志海笑着：“也就你来看看我这孤家寡人，再过几年动不了了，我就去养老院待着，也体验体验被伺候的感觉。”

曾志海这辈子只爱过一个女人，可惜因公殉职，连个孩子都没曾留下，收的两个徒弟也死了一个。

如今就只剩下陆行舟，曾志海抱着陆行舟的肩膀，眼眶发红。

“您这身体，再过十年都不用去养老院，还能一个揍十个。”陆行舟一脸笃定，曾志海再次铿锵有力的大笑起来。

他把陆行舟往边上一揪，上下打量着陆行舟。

“小嘴这时候挺会说，也不见得你领个女朋友来给我看看。”曾志海盘腿上炕，把炕尾的小桌子挪过来嗑瓜子。

陆行舟一到这种时候就只能挠挠头掩饰，他师父哼哼两声。

“人总会死的，最重要的是不留遗憾，当年我和你师母，就想着有你和小鸣，我俩就不生了，但现在……”曾志海伤感的望着棚顶。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其实有你我也很骄傲满足了，但是现在越老，就越想有个孩子在身边转悠。”

曾志海不想聊这么矫情伤感的话题，却还是忍不住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那我以后就多回来看看你。”陆行舟坐在曾志海身边，曾志海捏了捏陆行舟的脖子。

“你呀，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告诉你，人活着就要珍惜身边的人，你天天疏远这个，远离那个的，怕失去就不如不拥有，你这个理太欠揍了。”曾志海按着陆行舟的脖子不松手。

“付鸣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心里这块疙瘩该放放了。”曾志海慌着陆行舟，恨不得把陆行舟脑袋里的水分全甩干。

陆行舟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他喊道：“停停停停停停！”

“我最后训你一次，该交朋友交朋友，该处对象处对象，你师娘走了我不也活的好好的。”

“你就记住，不论是你先死还是你后死，死前别留遗憾，不然对你和对其他人来说，都是遗憾。”

曾志海这一番话说的看似简单，实则极其深奥。

陆行舟确实因为付鸣的死开始害怕失去，也因为自己的害怕，担心自己死后同样有其他人因此难过。

但仔细想想，难过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遗憾，他遗憾自己没能和付鸣一起游览群山，没能和付鸣一起草原赛马，遗憾自己没能帮付鸣找到亲生父母。

明明他们都约定好了。

“看你这表情，想通了？”

陆行舟埋着头，眼里看着的明明是地板革上的花纹，心里却浮现了很多张脸。

有父母、有朋友、有……

有江昱。

他想，如果江昱有一天会离开分局，他一定会遗憾自己没能帮江昱帮到底，遗憾自己失去了一个特别的同事。

“想通了，但又没想通。”

“说来来听听。”曾志海撤开手。

陆行舟手指捻着桌子上的瓜子在炕上摆阵，他犹豫着：

“我有一个同事，他失忆了，我觉得他应该是经历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所以被他的家人用特殊手段抹去了记忆，副作用就是共情障碍。”陆行舟说到这，顿了一下，他得想想怎么说才能让曾志海听明白。

“一开始我不知道这些，迷迷糊糊给他讲了一大堆，劝他找记忆，结果他答应了。后来我才发现，如果他找回记忆，很有可能会因此变得特别痛苦，我就告诉他我不能再继续帮他。”

陆行舟停顿的瞬间被曾志海用拳头锤了一把，二溜子也跳上炕踹他。

陆行舟委屈的一批，他嘟着嘴：“我现在后悔了。”

“后悔有什么用，我看你就是欠揍，忽悠人家找记忆，然后你撂挑子不干了，人家自己不知道找回记忆可能会痛苦吗？人家自己都没退缩，你先退缩上了，这要是我我高低给你两嘴巴子。”

陆行舟被骂个透心凉，他一把揉乱被他摆成“昱”字的一堆瓜子。

“那我现在挽救还来得及吗？”他瘫在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