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汤水流入胃里，抚慰了每一寸烧灼疼痛。傅砚词看着景昳在灯下显得分外温柔的眉眼，恍惚间有种回到了数年前的错觉，好像他们还是和那时一样，什么都没变。

但错觉终究是错觉。如果不是他的逼迫，景昳不会愿意留在他身边，更不会亲手给他做饭。

傅砚词不再想下去，垂下眼舀起一勺汤。

餐桌上的气氛安静得让景昳觉得分外压抑。傅砚词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埋头吃饭。

其实以前不是这样，虽然傅砚词少年时同样寡言少语，但他话多，总是会叽叽喳喳地和傅砚词说个不停，而他也每句都会回应。

但如今，景昳不确定傅砚词对他是否还有这份偏颇，不再多话，怕打扰到他。

一顿晚餐在沉默中结束，但盘子里的菜差不多都被扫荡得干干净净。虽然景昳每道菜做的分量不多，但他也没想到会被吃完。

……是饿坏了吗，他偷瞥了一眼傅砚词，心里想。

晚餐结束已经是晚上七点，碗碟被放进洗碗机，景昳走到落地窗前，隔着玻璃俯瞰这座城市的夜景。

繁华璀璨的灯光与车流在黑夜中交织，一眼望不到尽头，像深蓝天幕上光华熠熠的繁星。

看了一会儿，他察觉到有人从背后靠近他，熟悉的冷冽气息不容置疑地将他包裹。

景昳往边上退了一步，离开这个气息的包围圈：“我今晚睡在哪里？”

第51杯茶

景昳说完这句话，立刻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果然，傅砚词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不过笑容里没什么温度：“怎么，你想睡到我床上？”

“我没有。”景昳羞恼道，“我只是想知道哪个房间是我的。”

傅砚词沉默了几秒：“……左边那个。”

景昳不想和他待在这里继续单独相处，闻言提起自己的行李就开门进了那个房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说完门就关上了，根本没给傅砚词说话的余地。

这个房间里的所有物品都是崭新整齐的，明显没有人住过。景昳将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挂进衣柜里，然后带着洗漱用品进了浴室。

景昳在浴室里泡了个洒了玫瑰花瓣的热水澡，身心舒畅地裹着浴袍出来，坐在床沿吹干头发，换上了白色的丝绸睡衣。

房间里开着热空调，穿着这单薄的睡衣也完全不冷。

他将笔记本电脑放在窗边的桌子上打开，准备提前处理一下明天的工作。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封昀给他发来了信息。

封昀：【小貍，现在在家吗？】

封昀：【这几天工作辛不辛苦？】

景昳看着自己所处的地方不由得一阵心虚，自然不敢和他哥说实话。

景昳：【在家，还好，不辛苦。】

封昀：【我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如果遇到了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

景昳回了个“嗯”，将手机放回了桌子上。除了傅砚词，他还能遇到什么事。

哦对……景昳突然想到，傅砚词这次来锦州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他哥虽然在国外，但一向手眼通天，肯定已经知道了。

他知道封昀这些年应该一直在关注傅砚词的动向，只是从来没和他说过。

景昳叹了口气，都怪自己当年太脆弱，竟然在他哥面前哭了，导致封昀可能一直对傅砚词“怀恨在心”。

处理完工作已经将近十点，景昳突然想起自己的外套好像被落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想着傅砚词肯定已经回房间了，他便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的灯已经黑了，景昳摸到沙发边将外套拿起来，正准备回房间，眼角余光无意间瞄到了坐在落地窗边的人。

他吓了一跳，看清是傅砚词后心跳才平复下来。

大晚上不睡觉坐在这里吓人干什么？

落地窗边的桌子上开着台灯，只堪堪照亮了边上的一小片区域。景昳往前走了两步，看见桌子上摆着一瓶已经喝了一半的红酒，傅砚词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握着一个高脚酒杯。

他正看着他，身影隐在一室昏暗里，看不明晰。

这一刻景昳从他身上感到了一种熟悉的危险感，像是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猛兽，随时都会扑上来咬断猎物的喉咙。

“你还不睡吗？”他犹豫了几秒，开口道，“如果失眠的话最好不要喝酒，我可以给你煮一杯牛奶。”

他没等到回答，只有酒杯被置于大理石桌面上的清脆声响。

景昳看到傅砚词站起了身，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他突然有点没缘由的心慌，明明应该转身马上离开这里，却好像被冻住了，一步也动弹不了。

“你是在关心我吗？”

景昳听到傅砚词低声问他，他俯下身靠近了他，一丝若有若无的酒香缭绕在两人的呼吸之间。

实在太近了，两人的唇大概只剩下半寸距离，近得景昳能清晰地看清傅砚词漆黑瞳孔中流淌的暗火。

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往上涌，耳朵和面颊烧得滚烫。

“傅砚词……”景昳在两人就要碰上时偏过了头，用手抵住了他的胸膛，“你喝醉了。”

傅砚词微微一僵，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昏暗的环境和酒精容易滋生暧昧，驱使他做出了不该做的事。

“抱歉。”他后退了一步，“你去休息吧。”

*

明明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这一夜景昳却睡得格外好。次日清晨，一缕阳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爬上他的眼睫时，他才在朦胧的梦中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