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捡了只狐貍(55)
姑娘轻笑着对自己说:
“寻一个人家,顺道带些东西去。我第一次来这边,还有些不熟悉,小朋友可知道枫灵西怎么走?”
寻一个人家,顺道带些东西。
第一次来……
赋小九想清楚了——他们不是来带自己走的,而是来给那个女人送钱的!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所以她第一次来!
然后,然后……那个女人当然喜笑颜开地收下了钱,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已经跑了的事。因为说了,以后肯定就没人再送钱来了,傻子才说!
而等到终于要把自己接回去的时候,过来找人,却发现早在几年前,枫灵西就已经没有自己这个人了。
于是乎大找特找,举国上下找,翻过来也要找到……就像现在这样。
赋小九深深呼出一口气,脑子却乱糟糟的。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前几年不着急,一发现自己不见了,就开始着急了呢?
在那种地方,毫无尊严,活的像个畜生,如果不是狐貍,早就死在那个冬夜也说不准。
不是“再过几年就能熬出头,会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这轻飘飘的话,能劝慰的。
赋小九声音都在发抖:“狐貍……?狐貍,你在不在?你知不知道,我刚刚……”
并没有回应。
赋小九止住了想说出口的话。
狐貍这些年休眠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所以在路上见到什么奇人异事,或者有意思的东西,赋小九都会特意记下来,等余逍醒了再说给他听。
这次也一样就好。
记下来,等狐貍睡醒了的时候,说给他听。
不,不了。还是只说好玩的事吧,这种东西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告诉他的,只是徒添烦恼。
湖面映天。雪下的很小,没落到地面就化了,更像是蒙蒙细雨。
凭着一股叛逆劲,过了几天,赋小九把自己折腾进了药铺。
先卖药,再拿药。
大夫对着他心口的刀痕,眉毛都要粘在一起:“你这小孩怎么回事?这个月第几个了!都说了不要异想天开,白日做梦,怎么就是不听呢??一个两个的……”
“你说说这……人皇宫来的仙人能是瞎子?你以为划一个上去就是天命,就是小殿下了?!哪有那么好的事,做人踏实一点!”
赋小九面无表情:“能开药吗?”
大夫大概觉得他烂泥扶不上墙,根本不听劝,一拍桌道:“能能!唉,现在的小孩,倔死了。就,拿你这筐药抵吧,算老头我便宜你几文钱。”
赋小九点头:“好,谢谢。”
说不上来是为了把那个印记弄掉,所以才拿刀划自己,还是为了让那个睡觉的狐貍心疼一下,醒过来理一下自己才这样做。
或许都有。
赋小九拿它开刀,划得血肉模糊,已经看不见云璟图纹。所幸,想钻空子的还不少,否则赋小九还得担心露馅。
挨家挨户,只要有适龄孩子都送上去,把皇宫来得人团团围住。他们不是用针扎出来,就是用刀刻出来,还有人用火烧,弄得药铺的药都贵了点。
当然,他们无一不大失所望。
如那个大夫所说,皇宫的仙人不是好糊弄的,所有造假糊弄的人都被罚了二百文,打了回去。
走出药铺,赋小九一阵心烦意乱。
照例对空气喊一声:“狐貍?”
依然无人应答。
赋小九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再也找不到狐貍了。没为什么,只是这次的分别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而已。
就是这样,没有凄惨决绝的生离死别,像余逍突然出现一样,他现在也突然消失。
没有一个正式的告别。
只是突然联系不到他,很突然的又是一个人的生活,很突然的,赋小九又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太阳渐渐下山,冬夜冷的厉害,街上人群渐渐稀少,他们各回各家。空荡的街道正好方便赋小九一个人发疯乱跑。
跑到告示栏上歪歪扭扭画的自己的丑像边,盯了半晌,忽的发狠把它撕了下来,扯成碎片,又用力跺到泥里。
本来、本来就该是这样!
赋小九本来就是个烂在泥巴里的废物,是个没有狐貍,就什么都做不到的可怜虫。
撕掉之后,也不快意,一阵无与伦比得惶恐焦躁涌上心头。
赋小九撒足狂奔,边跑边哭,跑到映天湖边又发疯大喊。喊累了,天也黑了,他就蹲下用湖水抹把脸,湖水冷的刺骨,赋小九才稍微清醒了点。
水面波光粼粼,映着远处的灯火,也映着自己的脸。
眉目如往日一般温润,眼睛现在却哭的有点肿。
这是赋小九的脸,明明和告示上的那张脸不一样。
你跟踪我啊?
又是一个挺热闹的地方,往来商贩很多。赋小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为二楼的客人添了一壶酒。
楼下又有人叫他:“给我们来一坛!”
“诶!”赋小九应了之后,噔噔噔跑下楼,手脚十方麻利地提上酒,笑道:“客官,慢用。”
那行人有一个十三四的粉衣少女,一直望着他,这会儿忽的问:“你叫什么?”
赋小九熟练地答:“姓胡,单名一个久,年十四,不是本地人。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小姑娘脸红扑扑的:“嗯…你真好看。”
“……”赋小九道,“谢谢,小姐也很漂亮。”
她旁边的男子大笑,拉过赋小九:“确实很俊啊,干活也麻利,有没有……”
酒馆老板跑过来嚷道:“干嘛呢干嘛呢?干活去!”赋小九诶了一声,忙从胳膊下钻出去,忙东忙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