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他触碰到徐知的同时，子弹穿过了他的脑袋。

人又一次倒在了他怀中。

跪坐在地上，徐获感觉到抱着的人体温在不断流失，并渐渐变成虚无。

雨也渐渐消失了，他重新回到了甬道中，黑暗再次降临。

没有耽误多久，他站起来接着往前走，同样的闪现般的记忆片段再次掠过后，徐知再一次站在了他前方。

这次两人的距离近了一点。

可惜结局没有改变。

第三次重来，结果还是一样。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次次都一样。

只是不知道是发自他内心的期望还是精神影响带来的后果，每一次重新他都离徐知更近一点，到后来子弹穿过他的脑袋，徐知得救。

他的记忆可能因为章医生的存在变成假的，但徐知因他丧命这件事却是真的，徐获时常会想起徐知死亡的夜晚，也清楚地知道事实不可更改，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能把徐知救回来，更没有当过诸如当时代他去死的想法，一件错事带来的后果不是懊悔两个字就能掩饰的，这是他理应承受的痛苦。

子弹穿过他太阳穴的这一刻，莫大的欣慰席卷了徐获，他沉溺于死亡之中，看着徐知抱着他的“尸体”疯狂求救，看着后面跟来的车子全部停在周围，看着一起赛车的人把他往医院送，看着医生当场宣告他已经死亡，看着徐知不认可他的死亡，将他带到了朋友的私人医院亲自检查，又在不得不承认面前的人已经气绝后做了DNA鉴定来确认身份，并将他的尸体保存在冷库中，继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疯狂研究各种似真似假的传闻企图来让死人复生。

作为旁观者的徐获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徐知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他认为一切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所以他从开始认字就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学习，相比徐获这样肆意浪费自己天赋的人，他是一个完美的天才，哪怕是他死后徐获也从没想过鬼神之类，但无神论者的徐知却去做了。

他清楚地知道这些是假象，但却会想，如果两人生死对换，徐知是不是真的会去做这些事。

徐获不想去追寻这个答案，或者说答案早就在他心中了。

在徐知有能力处理家庭事务之后，很多次收拾烂摊子都是他出面，但那天还没有出事，徐知也不应该出现在山道上，可能他已经知道章医生的存在，可能他只是想从坏人手里救出自己不争气的弟弟，免得他像第十七医院中的其他孩子一样走入歧途，可能徐获那天之所以能活着也是因为他的出现……

无论薛朗怎么说，徐获都认为章医生不应该会放弃他，所以他认为事情的转机在突然出现的徐知身上。

或许是他用命换了自己的命，但到现在为止，他仍然认为章医生并不是会为兄弟情感动的人。

第1631章 梦中星河

薛朗和常贝不一定知道真相，但他们都知道他还活着，尤其是薛朗，在医院的时候就和他结仇，走前甚至杀了全家，没道理放过他，他的记忆没有被改写，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章医生约束了他。

究竟是徐知让章医生做到了这一步，还是章医生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有另一个念头忍不住破土而出，假如，假如章医生本来就不打算带他离开014区，而是一开始就准备改写他的记忆，那徐知的死又算什么？

“咔！”眼前的画面出现了裂痕，抬起头来的徐知跟着一块儿碎成了片！

条件反射地伸出手，但到半空，徐获就顿住了，这一切都是假的，有什么可留恋的……然而在他准备放手的时候，黑暗中一只手伸出来握住了他的。

徐获略一停顿便将将人带了出来。

活着的徐知站在了他面前。

“你长大了。”徐知欣慰地看着他。

“你也应该长大了。”徐获道。

立在面前的徐知容貌发生了些许改变，比之前要成熟一些，看起来更稳重一些。

两人握着的手没有分开，徐知拍着他的手背道：“看你活得这么好，我很高兴。”

“我不高兴。”徐获说。

“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能跟哥哥撒娇。”徐知笑着道：“不要背负我的死，人生路有长有短，我的路短而已。”

“你看路边的树，没有多少人在意它们的生死，更没有人在意它们路长还是路短，人和树一样，对广袤的天地来说不算什么，我们和浮动的尘埃没有区别。”

“如果当时你能选择，一定也会想代替我去死。”

徐获沉默地注视着他，片刻后才道：“这是我的想法，不是你的想法。”

“你和我难道不一样吗？”徐知摸摸他的头，“小的时候我告诉过你，聪明人和聪明人是一样的。”

“徐获，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徐知的声音忽然间仿佛充满了诱惑，他的双手扣住徐获的双手，靠近一步从手掌开始渐渐与他融合。

徐获站在原地没有动，但这时候一道影子却从他脚下流动出来，然后站立在“徐知”背后，将他拦腰斩断！

徐知身影破碎的时候，徐获脸色猛地一沉，骤然暴起扼住影子人格的咽喉将他按在地上，但也仅限于此。

几秒后他缓缓站起身，顺便将影子人格拉起来。

然而影子人格却伸手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然后就地消失。

徐获揉了揉眉心，忽然意兴阑珊，无论他在假象中怎么努力，出现的都不可能是真的徐知，徒劳一切，还有可能在自己的精神世界留下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