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的是姜糖失眠是不是因为跟妈妈吵架了。
姜糖迟疑了一下,继续打手语:【对不起,我骗了你。】
许厌蹙了下眉头:“什么意思?”
姜糖鼓足了勇气:【事实是我跟妈妈并没有矛盾,她很爱我。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
许厌愣了愣:“为什么?”
姜糖:【为了隐藏我的真实意图。】
许厌一怔,忽然隐隐有所预感,可是这预感却令他心脏窒住。
“所以呢?”他问:“你是为什么来的云城。”
姜糖凝视着他,沉默着,指向他。
【你。】
我是为你来的。
许厌的心跳瞬间像是被一团打湿了的棉絮包裹住,每一下跃动都是冰冷又沉重的。
“为什么?”他问。
姜糖看着许厌仿佛失去温度的黑眸,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一点一点地流失。
但是话已经说到这里,她艰难地继续往下“说”:【你记不记得几年前你曾经在河边救过一个女孩?】
许厌的瞳孔微微颤了一下,定定地注视着姜糖的脸,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记忆中一个模糊的傍晚逐渐浮现在脑海里。
那是许青山死后的第一个祭日,许厌没有去墓地,而是来了许青山为了救人而去世的那条河边。
他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傍晚的河面倒映着夕阳波光粼粼,桥底下还有一对父女,爸爸在钓鱼,女儿则蹲在河边认真地捡着小石子,他没有理会,只是在离他们一段距离的河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了落水声。
那个原本蹲在岸边的女孩意外落水,她不会游泳,四肢在水中徒劳的挥舞挣扎,却离岸边越来越远。
他一开始没动,因为看到她爸爸下水了,但他没想到那个女孩的爸爸根本不会游泳,一到水深的地方就瞬间被水淹没了。
他没想太多,立刻下水救人。
他本来应该先救离岸边更近的父亲的,可是那个父亲却喊着让他救他的女儿,于是他只能放弃救父亲,往更远的地方游去救那个女孩。
等他把那个女孩救上来的时候,河面上已经看不到那个父亲的影子了,他一次又一次下水去找,不肯放弃,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了,好像被水冲走的人是他的爸爸,但是他一趟又一趟地下水找,最后都没有找到,游回岸边的时候他已经筋疲力尽,他躺在河岸的石头上,泪水从他眼眶里淌出来,跟脸上的河水混在一起。
那天回家晚上他就发起了高烧,病了半个月才好。
他早已经记不得那个女孩的样子,只记得警察来的时候,岸边已经沾满了来看热闹的人,他站在桥上往下面看,看见被警察问话的女孩被人团团围着,惊惶地在人群中张望,像是在找他。
记忆里模糊的面孔跟面前姜糖的脸重合。
“那个人......”许厌喉咙干涩:“是你吗?”
姜糖点了点头,心里有点紧张。
许厌在她点头的瞬间,脑海里涌现出很多画面。
第一个跳出来的画面就是姜糖转学的那一天,在他跟别人发生冲突的时候,她突然冲过来挡在他面前,像个保护者。
然后是无数次的靠近、维护、偏爱......
那些他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就有了解释。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胸口处一片冰凉,嘴角却轻轻勾了起来:“所以你是来报恩的?”
他的语气分明淡的仿佛没有一丝情绪,可姜糖却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
她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对。
一开始她只是想去见见他,可是在知道他的处境之后,她就下定决心要把他拉起来。
她没有回答,许厌却已经有了答案。
沉默许久。
两人之间只有海浪翻涌拍打砂砾的声音。
许厌终于再次开口。
他问:
“如果那天救你的那个人不是我......你还是会这么做,对吗?”
姜糖看着许厌漆黑的眼睛,心脏紧缩了一下。
她犹豫了,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一开始她对许厌,就只是纯粹的想要报恩而已。
换作另一个人,也是他这样的处境,她也一样会尽力帮他。
许厌沉默着,随着姜糖点头承认的那一刻,漆黑眼底最后一点光亮也随之黯淡。
他声音很轻,几乎要淹没在海浪声中。
“好,我知道了。”
·
“你跟许厌吵架了?”
摩天轮升到最高处的时候,曲舟舟冷不丁地问姜糖。
原本在惊叹窗外夜景的于淼淼也瞬间把头扭了过来。
姜糖本来在发呆,被曲舟舟问的愣了一下。
“对啊,糖糖,你跟许厌怎么回事啊?”于淼淼追问道。
姜糖有点发愣,有那么明显吗?
事实是,都不需要怎么细心观察。
早上外出吃早餐的时候,许厌没有坐姜糖旁边的位置而是去跟张仕林一起坐的时候,他们就都察觉出来不对劲了。
更别说这一整天许厌跟姜糖之间那种微妙的疏离的气氛。
就连最粗线条的张仕林都发现不对了。
刚刚上摩天轮的时候,许厌也没有上姜糖在的包厢,于是他们几个对视一眼后默契的分了两批,曲舟舟跟于淼淼跟姜糖坐一辆,张仕林跟郑策跟着许厌坐一辆。
张仕林可不像曲舟舟那么有耐心,刚上摩天轮就忍不住问了。
“厌哥,你跟糖咋了?吵架了?昨晚上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早上就闹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