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警官请回答(216)
时野放下衣服点点头,“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也没做什么,”林医生回到桌边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护手霜,“什么时候下葬?”
醇厚的柑橘香在办公室内飘散开,时野扭头看向窗外,“周四。”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林法医慢条斯理地搓着手,用指尖缓缓揉捏纤细的指关节,片刻后看着他问,“要不要我陪你?”
前几天一队的人找到了周晓晓尚在老家的父母,两个人离婚后早已各自成家,突然间接到警察电话,听到消失多年的儿子在外地出了事,一时间都推三阻四。
“我,我单位很忙的,抽不出空去那么远——欸,妈妈马上就来,那个警察同志,不然你们去找他爸吧,当时抚养权给他的呀。”周晓晓的母亲说完便急匆匆挂断了电话。
想到这里,时野闭上眼睛,无声叹了口气,“你要是有空就一起吧,多个人也好,去送送他。”
林法医点点头,“好。”
周四那天,林医生开车,和时野一起去了位于郊区的墓园。
骨灰盒落葬,一条年轻的生命还未来得及绽放,还未来得及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掩埋进冰冷的土壤。
结束后,两个人并排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上周晓晓青春含笑的面庞。
林浩泽那天的话,让时野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晓晓他长得那么像林诚素,而林浩泽又那么痛恨这个处处比自己优秀的哥哥,周晓晓跟在林浩泽身边的那几年,可见遭受过多少非人的折磨。
周晓晓的世故和漠然,一部分原因是环境早就,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孤身一人在世,偏偏又经历了那么多痛苦,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有所谓的公平。
所以当时看到那些流通到网络上的录像,看到林浩泽对他发出的威胁信号,周晓晓没有说出真相,而是选择回到林浩泽身边,他在用自己的办法去守护自己心里最后的公义,也把这一生仅剩的信任通通都交到了一个人手上,渴望这个人能将自己带出泥沼。
而时野已经救过他一次,再踏入其中,从他手中流通出去的D品祸害了越来越多年轻无知的生命,他将那些人沉沦的命运背负到了自己身上,沉陷的淤泥只会将他越拽越深,他不应该那样悲惨地死去,但他也付出了自己应付的代价。
“晓晓,”寒风中,时野哽咽开口,“希望你来世,能出生在一个健全幸福的家庭里。”
一旁的林医生上前,将带来的花小心翼翼放到了墓碑前。
萧瑟冬景铺满空旷的山涧,远处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长久静默地伫立在悲凉的墓碑前。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小雨,冷风瑟瑟,季礼绅撑起伞,靠近一步,为林诚素遮挡住风雨。
“那个人,就是余小文?”他问。
一双落寞的眼眸印着冬日孤寂的萧索,林诚素注视着墓碑前时野的身影,轻轻点了点头。
季礼绅看向他,语气客观而又平静,“那种情形下,林浩泽说的话并不可信。”
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些,而林诚素低下头,垂在身侧的双手默默攥拳,“其实当时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静默片刻,季礼绅开解道,“那也是因为他自己的贪婪和无知,才会和林浩泽那种人扯上关系。”
“Abbott,”林诚素打断他的话,“我想自己静一静。”
闻言季礼绅后退一步,温和的目光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他苍白的面庞,“好,不过你现在不适合一个人待着,但我不会再打扰你。”
林诚素抬起头,再次看向时野。
凄雨绵绵,揉湿了整个世界,片刻后时野和同伴转身离开,他的视线追随着时野远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山路尽头。
等他们离开,林诚素走到余小文的墓碑前,蹲下将带来的花摆到并排的位置。
墓碑上余小文的照片,少年青涩的面庞尚未褪尽稚嫩,林诚素的脑中浮现一幕幕久远的画面。
林家深宅,精美佳肴铺满华丽的餐桌,空气中飘荡着交响乐,林舒予对着窗户不断波弄头发。
整个画面华丽而又空虚,犹如一幅昂贵高悬的油画,他站在餐厅门口,校服挂在单薄的身体上,仰着脑袋有些眼巴巴地看着楼上。
脚步声回荡在大宅内,由远及近,林霄翔从书房下来客厅,身边陪着一个同样年幼的身影,搀扶着他慢慢下楼。
记忆中所有这些父慈子孝的画面里,他永远是背景里仿佛一团拥有颜色的空气,十岁的林浩泽穿着国际学校昂贵精致的校服,扶着林霄翔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经过。
垂下的眼眸中,一丝难以言说的羡慕与悲伤稍纵即逝,林诚素转身,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走向餐桌。
“你坐那里!”
他抬起头,看见林浩泽瞪着自己,不等他有任何反应,冲过来将他狠狠推向餐桌最末的位置。
一旁的林舒予看着这一幕,拉开对面的椅子发出一声嗤笑。
这声嗤笑不知朝着谁,却让林浩泽稚嫩的面庞顿时涨得通红,像是捍卫领地的小兽攥紧双拳,他朝他恶声恶气地命令,“过去坐下!”
“这次林诚素又是年级第一。”
“真的好厉害,六门课居然只扣了十一分!”
时光纵逝,他走出高中校门,远远地,一群穿着国际学校校服的学生站在马路对面,带头那个,眉眼嚣张地望着这边。
林浩泽将书包丢在脚下,像是为了招人眼球,把一身昂贵严谨的校服穿得浪荡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