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国风乙女游戏(75)
马车从千秋门入,经过永巷门,直奔宣光殿。
与城中的混乱厮杀相比,皇宫内还算秩序井然,执勤的禁军正在巡逻,喧闹声被隔绝在宫殿的高墙华屋之外。
只是罩着天子和庶民的同一片夜空,到底被火光涂抹上淡淡血色。
宣光殿是后妃的正殿,也是太后居所。
眼下,侍中、宦官、领军将军、左右将军等近侍都聚集在此,太后与小皇帝并排高居御座。
严弘之也在,见母亲和表妹来,彼此微微点头示意。
太后扫视一圈众人,缓缓开口,语气沉痛。
“诸位爱卿,今迟国来犯,入我京中,诸位当戮力同心,死守宫门,护陛下安全。”
众人低头称是。
就在这时,宦官通传,丞相范安和光禄大夫刘世哲求见。
“快请进。”
丞相范安姿容不凡,步履匆匆却仍有一股山涧清泉般沉静气质,令人侧目。
卢筠清虽是第一次见他,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片刻后才想起来,这范丞相不是别人,正是她的老师,范寔先生的胞弟。
多年前,姑母训斥长兄和次兄时,也曾提到,“你们见我卢家势弱,冷脸相待,对那新出门户范氏,却恨不得倒履相迎……”
范丞相进来后,跪倒在地,直击要害。
“陛下,太后,迟国人声东击西,以两万大军发动奇袭,破我南城门,残杀我朝百姓。臣恳请主上怜惜万民,开放宫禁,让城中百姓入阊阖门避难。”
“大胆!”太后柳眉倒竖,起身指着范丞相。
“卿乃当朝丞相,当以帝后安危为重,如今大敌当前,竟提出这种草率之策。若是流民窜入,惊了圣驾,你该当何罪?”
范丞相仍跪在地上,坚持道,“太后,陛下,城毁可以重建,人死却不能复生。我羽朝历煌煌二百余年,祸福有之,荣辱有之,需知胜败流转,人心难得啊!”
光禄大夫刘世哲随之跪下,近侍中也有几人陆陆续续跪下,严弘之也在其中。
殿中一片安静,眼看太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没有人敢说话,良久之后,那坐在御座上的皇帝忽然起身,走下来几步后,郑重转身,对太后行礼。
抬首,一字一句道。
“母亲,您是孩儿的母亲,更是羽朝的太后,是天下人的母亲。民为贵君为轻,这个道理儿子懂得,请母亲同意孩儿下诏,开放阊阖门,让百姓避难。”
“你!”
太后的右手,死死按住龙椅的扶手。
“本宫不同意,本宫绝不会拿皇帝的命去冒险!谁也毋需再言!”
接着,又缓和了语气。
“本宫已命人快马加鞭,赶去白石城求援,严太守可调动三千兵力来京中,救民于水火。”
“再过几日,周边郡县的兵力也会陆续赶到。迟国孤军深入,增援不济,届时便会知难而退。”
“可是,姑母……”裴云舒忍不住站出来。
“住口,本宫心意已决,谁也不准再提!”
太后说完,便闪身走进珠帘后的偏殿,近侍陆续向殿外走,只有范丞相和光禄大夫仍跪在殿内。
卢筠清胸中万千思绪翻涌。
她记得范先生在课上问过,若遇乱世,流民来京,该不该开城门而纳之?
没想到如今,这假设性的议题变为现实,且是加倍的难题。
开放皇宫收留百姓,若真成了,必会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但史书上关于此类事的记载还真没几个。
说到底,在皇权至高无上的古代,顶端上位者如皇帝和太后,很难共情百姓吧。
可是,到底也有范丞相这样心怀黎民的良臣,还有虽然年幼、却有主见的皇帝。
只是,在这孝道大过天的时代,皇帝也不能强行饶过太后行事,毕竟,天子年幼,太后听政,所有诏书都需帝后二人共同决断。
其实太后说得没错,只要禁军守住皇宫,坚持三五日,迟国人补给跟不上,自会退去。
可是,莫说三五日,眼下每一分、每一秒,屠杀都在进行,仅这一日,便不知有多少羽朝人横死刀下。
卢筠清紧张地十指交握,这里越是安静,她脑子里就越是闪现方才街上的惨状,电光火石间,她忽然记起殷玄走之前,交给她的那封信。
手指探入胸口摸了摸,还在,幸亏她日夜将它揣在胸口,连睡觉也不曾离身。
她忽然转身拉住裴云舒的手,急切道。
“阿云,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一下太后?”
第40章 京城陷落(下)
自从把信交给太后,卢筠清就点了一支蜡烛放在面前,眼看着蜡烛已烧了一半,烛台上又滴落几层新蜡,偏殿的门始终紧闭。
范丞相和光禄大夫依然跪在殿中,身影被烛光投在殿内侧壁上,无限放大。
裴云舒的眉头越皱越紧,忽然起身,“不行,我得去问问姑母。”
卢筠清拉住她,“阿云,别去,给太后一点时间。”
正说着,偏殿的门忽然打开,太后缓缓走了出来。
太后还是那个太后,身上盛气凌人的气势却不见了,相反,她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哀伤,更笼罩着一层少见的温柔。
太后牵着皇帝的手,走到御座前,先叫范丞相和光禄大夫起来,又命左右搬来两把矮几,让他们坐下。
“两位爱卿跪了这么久,坐着议事吧。”
“今日之事,是本宫决断不明,令社稷有损,先帝蒙羞。本宫如今想明白了,就依你们所言,开阊阖门,让城中百姓进来避难。端门内乃是天子大殿,仍由禁军守护,不可擅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