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百依恋(167)
…………
几秒后。
陶君然倏然睁开眼。
醒来眼皮很重,大脑也被倦怠缠绕,迷糊不清。
脸颊两侧还未风干的泪痕,以及心底那汹涌的恍然与忧伤,都在提醒着她,刚才的这场梦境是如此压抑。
还好是梦。
她轻微松出一口气。
从思绪中抽离,陶君然抿了抿唇缝,只觉嗓子干涩,想喝水却又抬不起来手指,她费力地挪了挪身子。
这点细微的动静,立刻惊动了病床边趴着的姜晚笙。她忙不迭抬头,怔怔地看向陶君然。
“妈妈……妈妈你醒了!”
陶君然有些意外,问道:“晚晚,你怎么睡在妈妈卧室里?为什么不回自己房间的?”
说着,她闻到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是家里不可能出现的气味,她这才想起来扭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一眼,就认出是病房。
陶君然神色茫然,“这是医院……?”她又垂眼,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体和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上,“我怎么了?”
姜晚笙目光躲闪,嘴唇张了张。
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藏是藏不住的,她最后还是将事情简单地和母亲说了一遍。
陶君然听完后整个人像是被定住。
尤其是听到,“怀孕”“流产”这样的字眼时,她的唇瓣都在不自觉地颤抖,脸上仅存的一点血色也在瞬间消失全无。
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陶君然都闭口不言,眼神空洞,被人抽掉了骨血一般。
姜晚笙有些被吓到,她下意识握住妈妈的手,却是异常的冰凉发冷。
寒意从指尖相触,传到她的心脏,姜晚笙蓦然哽咽,尽力安慰:“妈妈,没事的,都会好的。”
“我还在,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妈妈……”
陶君然宛如听不到,她看着空气,兀自低语:“是梦,这不是真的。”
刚才的虚梦还在脑海里徘徊,她觉得自己只是还没清醒罢了,试图挣脱出来。
“这不是真的。”陶君然的眼泪似断了线,洇湿了枕头,她情绪十分激动
,“不是真的…”
心电监护仪器发出尖锐的滴滴滴声音。
姜晚笙完全没料到母亲会是眼前的反应,她呼吸凝滞,僵愣在原地。
不知所措时,姜承赫迅速从门外进来,他先是按下病床上方的呼叫铃,然后牢牢抱住异常崩溃的陶君然,试图安抚她。
但陶君然像是失了神志,大力地挣脱他的束缚,嘴里不住地喊叫。
姜承赫侧头,皱眉看着身后的姜晚笙。
怒斥道:“你和你妈妈说了什么!”
姜晚笙定定地盯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才醒,你非要这个时候告诉她!”
姜晚笙声音很小,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
“行了!别说了,出去呆着!”姜承赫不想多言,撂下一句,就转头继续劝慰怀里的妻子,
“君然,你冷静点。”
“是我,我在这里,别害怕。”
陶君然怔然三秒,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姜承赫的手掌:“承赫,孩子,孩子没了吗?”
姜承赫眉心拧得更紧了,他好一会没说话,最后只能轻微地点了点头。
他甚至连“我们还会有其他孩子”这样的话没办法说出口,毕竟她的子宫也在手术中被一并摘除。
看到丈夫点头默认的那个瞬间,陶君然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她死死咬住嘴唇,铁锈味充斥唇腔。
倏地,她垂下眼睫,扯唇,虚弱地说:“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我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还吃安眠药,是我害死了他啊……”
姜承赫否认:“不是的君然,你没错。”
“是我的错。”陶君然眼眸里蓄满了潮湿水雾,她嗓音抖得厉害,“你不知道,我梦到了他,他一遍遍问我,为什么不要他。”
“他怨我,他恨我不要他。”
陶君然抽噎着哭喊,手背的留置针瞬时溢出血色。
眼见着她又要再次崩溃,姜承赫抬高声线:“医生!”
收到呼叫铃的医生和护士恰好进了病房,他们立马了然眼前的情况,按着陶君然,给她打下一针镇定剂。
“唰”一声,床帘被拉起。
医生在里侧做后续治疗,一个护士看到站一侧发愣的姜晚笙挡路,催促她:“家属先出去等待。”
姜晚笙目光呆滞,她木木地点头,没有知觉地往外慢慢走。
跨出病房门的刹那。
她无意识地回头又看了一眼。
从来温婉爱笑的母亲正在崩溃大哭,从来巍然不动的父亲此刻急得额前沁出一层薄汗,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神色匆匆,低头交流。
柜子上的鲜花在混乱中被不小心拂在地上,花瓣散落一地,无数双脚无情地踩过它们。
一切都是那样的一团糟。
窗帘随风轻轻飘动,看起来如此不真实。
姜晚笙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耳鸣,她莫名感到心慌,隐隐约约地,有些害怕。
像是火山爆发前的那股滚烫的岩浆。
强烈的预感从五感中升腾出——
有什么担忧的事,要发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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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定剂起作用后,陶君然整个人瘫软了身子,不再做任何挣扎,眼睫濡湿着缓缓昏睡过去。
病房外,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姜承赫说明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