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日月同人)一梦芳华·尽(8)
去你的何首乌!师父吹胡子瞪眼睛,你这头发看得老夫心躁,快滚快滚!
他咦了一声,现今要走的,不是师父您老人家么?
无忌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二师兄又不在,急得只好说,大师兄莫要和师父吵,吵架伤和气、伤和气呀!
他回头冲无忌淡笑,说,无忌你不知,这吵架么,分很多种情况,有一种便是可以增进感情的。师父在旁边听得很以为然,便捋着胡子连连点头。他又接着说下去,可譬如师父同劣者这种吵法,那便真的是吵架了,没有感情的。师父捋胡子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怒吼道,兔崽子,老夫迟早会被你气死!
正说着,师弟却从山上一步步走下来。
师弟走得很慢,离他们还有十来步便停住了。
无忌就道,二师兄怎么起来了?大师兄说你身子不爽快。莫吹了山风。师弟就望了他一眼,口里回答,来送师父。声音很是嘶哑。无忌便跑过去,说,果真是病了,嗓子哑成这样,是不是闭关的时候弄的?师弟牵着无忌,说,不妨事。
师父说,记得来送送为师,还算你有良心。走前又粗声粗气地叮嘱,练功是件慢事,急躁不得,知道了吗?
师弟点点头,师父便潇洒地一甩拂尘化光而去。
印象里,那该是师父极少数的,表现出一个正常的师父该有的样子。他后来想到这件事就很有些感慨,说,师弟,我们有个那样的师父,竟也能平安修道至今,真乃奇事。师弟说,师父没被你吓得破胆而亡,也算奇事的。
晚上师弟正在更衣,他推门而入,直觉下堪堪避过一道不算凌厉的掌气。师弟皱眉道,你为何不出声?他面上笑笑,心里却有些难过。师弟功体竟损到这般地步,恢复不过来。
师弟外衫脱到一半,又穿上了,站着问他,你有什么事?
他走过去替师弟将外衫继续脱了,搭在木架上,说,师弟,我看看你。
只是这么一句话,便叫师弟从面颊红到了耳后根。是了,无论他说什么,师弟都能明白。可师弟心里想的,他却只能猜度。他瞧师弟呆呆立着,便去拉他。说,我只是看看,并不做什么。他将门窗都掩好,然后牵着师弟的手,带到床边,很小心地替他解开腰带,慢慢褪下白色的里衣。
师弟白玉一样的身体上,全是青青紫紫咬痕指印,胸口,腰侧,颈窝,在这些地方,甚至咬得见了血结了痂。
他坐在床沿边,抱住师弟的腰,轻轻用舌头去舔那些伤痕。
师弟便站着任他抱。
他一声一声地唤,师弟,师弟。
师弟伸手去摸他的头发,沙哑着嗓子笑,离花甲还有一半路呢,头发就全白了。
他闷声道,我不在乎。
师弟便叹了一口气。然后告诉他说,你昨晚咬得我很疼。他抬起头来,将下巴搁在师弟肚子上说,师弟,你咬我吧。师弟去推他,说把衣服给我,我冷。他把自己的长衫解下来说,穿我的吧。师弟没接,只说,你脱了我两件,却只给我一件,算算还是我吃了亏。他闷闷的笑,忽然站起身,将师弟打横抱起来,放在褥上,然后自己也跳上床去,盖好被子。
他说,师弟,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也这么睡觉的?
师弟的嗓子哑,不愿多说话,嗯了一声。
他们那时候年纪幼小,师父留在山里也教了他们几个月的书,后来不愿教了,留给他们一筐萝卜便云游去了。冬天山里极冷,师弟冻得睡不着,便在床上翻来翻去。他也冷,就抱着被子跑过来敲门。两个孩子将被子堆在一块,窝在一起方能睡着。等到了白天,他们便背着筐沿着山路去拾柴火,顺便捡些果子当食物。萝卜不能总吃,吃多了更饿。师父书房里的书很多,二人记性倒是挺好的,读过的书过目不忘。那些书便没了用处,便撕开来做火引子。
如此熬过了四五年的时光。
师父回来看过他们一次,带来两个消息,一个是他家被人灭了,独一个妹妹还活着。另一个是师弟的妹妹在寄养的家里过得不错。师父将柔云带上了山,交给他们,挥一挥衣袖又潇洒地走了。柔云自出生就没见过这个哥哥,此时多了个兄长,很不适应。他也很不适应。与师弟不同,他一岁起就被师父抱上山,对家没什么概念。多出来这个妹妹,他也不觉得亲切欣喜。
只日子还是要过的。柔云来了,他就将房间清理一番让给妹妹,自己跑去和师弟住。平时他和师弟两个人练功,柔云就在边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别的好打发,吃饭这一关很有些为难。上山的第一天,他们吃的还是萝卜。柔云咬了一口便扔在地上,说很难吃。师弟啃着手里的萝卜,楞了一愣,然后去屋子后面翻了半天,找到几个前些日子吃剩的果子,有点干了。师弟拿来递给柔云。柔云拿了一个,吃了两口又扔了。他有些生气,便说,你干什么?柔云哭着说,这不是饭,我要吃饭。他说,没有饭,就这个。柔云见他凶,哭得更厉害了。
师弟咔嚓咔嚓啃着萝卜没说话。等柔云哭累了,又拿了个果子递过去,说,你刚刚拿的那个不好吃的,这个甜。
晚上睡觉的时候,师弟推他。他揉眼睛,怎么了?师弟就说,你妹妹在哭呢。他侧耳,果然,从东边传来隐隐的啜泣。他便披衣服坐起来,说,我去看看。师弟也跟着起来。及到了柔云门口,听见里面正哭着要爹娘,他们两个便在门外坐下了。
他问,师弟,你见过你爹娘吗?
师弟说见过。
他就哦了一声,说,我没有见过。
师弟捡了一块石头在地上随便划拉,说,三岁时爹娘带着我和襁褓中的笑眉,总是东躲西藏的。
他问,为什么?
师弟摇头,说,我不知道。后来爹被人杀了,娘病死了。
他又问,再后来呢?
师弟在地上画了几个字,又涂掉了。说,我带着笑眉要了三年的饭。再后来碰到师父,师父嫌两个人麻烦,就把笑眉送给山下一户人家,把我带上山。
他又哦了一声。对于亲情,他实在是没有任何回忆。
师弟把石头扔了拍拍手,站起来说,她不哭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敲门。柔云带着鼻音说,进来。
进去之后,看见柔云抱着被子缩在床角。他问,你是不是冷?柔云点头。师弟转身就要往外跑,被他一把抓住,他悄声说,我们就一床被子,你拿过来,我们晚上盖什么?师弟看了他一眼。他叹了口气,便说那好吧,那好吧,都依你的。那天晚上柔云终于睡着了,他和师弟在练功房围着炼丹炉打了一夜的坐。
他在被子里抱着师弟,师弟拍手打掉他的禄山之爪。
他就苦笑,说,我之前答应过了,今夜什么也不会做的。
师弟不说话,却在他怀里换了很舒服的姿势。他手下轻轻拂过师弟身上的血痂,又去轻轻对着师弟的耳朵说,师弟,你咬我吧,咬我一口吧。师弟被他吵得无法,便哑声回答,我又不是狗,学你咬人作甚?
他说,师弟,你咬了我,我便记恨你一辈子,将你放在心里恨着,生生世世也决计不忘。等我死了,喝了孟婆汤,下辈子投胎转世,见了疤,也还会想起来的。
师弟笑起来,咬一口倒咬出个生生世世的仇人。你恨极了,我岂非没有活命了。他心里就咯噔一下。他轻轻问,师弟你怕么?我若提剑杀你,你怕么?师弟将手捂住他的眼睛,反问他,杀了我,你会难过么?
他就想起十三年前那道龙气惯穿师弟身体的画面。漫天的血雾,满眼的死寂,师弟甚至来不及悲鸣,只是那样看了他一眼,就倒在他的面前。那一瞬间,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是觉得冰冷。师弟的血淋在他身上,竟没有任何温暖之感。跪在血泊中,他想自己的心已经不会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