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上的美人(239)
……
马车徐徐驶了一路,直到终于停下时,萧持轻轻叫醒了睡得正沉的妻子。
“到了么?”
萧持拿下她想要揉眼睛的手,用壶里的温水沾湿了帕子,温柔地沿着眼窝打转,让她慢慢清醒过来。
翁绿萼喉咙里溢出几声含糊的嗯声,显然是被伺候得十分舒爽。
萧持看着她小猫哼哼似的模样,觉得好笑,又拿过杏香准备的面脂,挖出一块儿在她脸上抹匀——山风啸冷,哪怕她被狐裘裹得严严实实,萧持也有些不放心。
直到一声‘好了’落在她耳畔,翁绿萼这才懒洋洋地睁开眼。
她被萧持抱下了马车,落地之后,萧持紧紧牵着她的手,另一只胳膊拢住她穿上狐裘之后愈发显得臃肿的腰身,带着她缓步往前面被风雪吹白了青灰色殿脊的寺庙走去。
周遭一片冰积雪凝,玉琢银装,翁绿萼也是走得近了,才发现这是豫州附近香火最旺盛的华严寺。
她也曾来过这里,替他求得长生平安。
此时正值隆冬,再虔诚的信徒大概也受不了严寒,巍峨幽静的古刹内一片寂静,依稀只能听见二人的脚步声。
他们跨过朱红门槛,有僧人上前指引,一路恭顺地将夫妻俩引入了一间大殿。
殿内香烟缭绕,梵音袅袅,翁绿萼看了一眼庄严肃穆的大佛,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又好奇地看向他:“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赔罪?”
萧持一笑:“自然不是。”说着,他将人扶着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被他轻轻按着肩膀坐下时,翁绿萼还有些不自在。
——从前进到佛前大殿,要么站着,要么跪着,哪儿有坐着的道理。
不过萧持显然没有要委屈她的意思。
将她安顿好了之后,自己行至蒲团前,抬头看了一眼佛祖庄严宝相,跪了下去。
他从前并不信这些。不过是人定胜天而已。
但想起阿姐与他提起,她没有写进家书里的,为他求平安符、诵经点灯的事,萧持忽也有了到佛前走一趟的心思。
按理说,所求之事如愿实现,该到佛前还愿。
萧持闭上眼,双手伏地,是一个再虔诚不过的姿势。
——她所求的,所要的,都有他来实现。佛祖在上,若要什么因果,也请只找他萧持一人就好。
他没让翁绿萼久等,起身之后拍了拍身上的灰,这才过去扶她。
翁绿萼好奇:“夫君,你向佛祖许什么愿了?”
萧持笑:“天机不可泄露。”
听着他那高深莫测的语气,翁绿萼哼了哼。
又开始装了。
一路走去,只有寥寥数位僧人对他们颔首行礼,并不见其他尘世之人。
翁绿萼这才反应过来,萧持大概是提前打了招呼。
今日的华严寺,只有他们两位香客。
萧持带着她往留供香客们住宿的厢房走去,一进去,见四处布置摆设都颇精细,屋子里点了几盆碳,暖呼呼的,翁绿萼身上穿得又厚,被屋子里的热意一烘,白净的额头上就浮上一层晶亮的汗珠。
萧持带着茧意的手擦过她细白的颈——自然了,这是在给她解下那件狐裘,本意是正经的。
但他这个人,却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萧持去将狐裘挂好,回头想去扶她去罗汉床上坐着,却见人站在那儿,一双漂亮的眼瞪着他,唇也紧紧抿着,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他有些疑惑:“怎么了?”
“什么赔罪……一点儿都不诚心。”
她的话里难掩怨念,虽然能出门很好,能和他一块儿出门,更好。
但她怎么看,都觉得他的一腔诚心,都是对着佛祖使的。
佛门清净之地,她连多出几分嗔念都觉得不好意思,哪有什么趣味可言。
萧持明白过来了,有些哭笑不得地扶着气哼哼的人到罗汉床上坐着,揶揄道:“怎么性子变得那么急?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
他缓而坚定的语气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翁绿萼平静下来,垂着眼睫看了看圆滚滚的肚子,有些沮丧。
“是吧?你也觉得我性子有些急了……”
黄姑说,有孕的女子性情变化大是常事,她已算情绪平稳、波动不大的那一个了。
翁绿萼不愿对着黄姑、杏香她们发脾气,但对着萧持,她就是控制不住。
这样想,她是不是有些坏?
看着人好端端地又伤心起来,萧持吓了一跳,把人抱进怀里揉了揉,亲了亲:“哪有的事?姁姁不管怎样都好,我都喜欢。”
自在马车上那一遭之后,萧持说起情话来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那阵劲儿过了之后,翁绿萼冷静下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埋进他怀里不肯出来,瓮声瓮气道:“好吧,其实我应该知足。”
好歹出了趟门,也算有收获了。
萧持摩挲着她丰润的肩,笑了:“又说傻话。”
翁绿萼埋在他带着清冽气息的怀里,听到他淡淡道:“在我这里,你永远都可以不知足。”
语气说不上有多么严肃,但里面含着的坚定却重如千钧,沉沉地压在人心头。
翁绿萼抬起一张闷得洇上淡淡潮红的脸,怔怔地看向他,眼神依稀迷蒙。
萧持给她捋了捋黏在脸庞上的几缕发丝,挑眉道:“放心,总不会少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