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朕皇陵远亿点(184)+番外
灰烬四散。
赵珩皱了下眉。
丝绢烧起来的味道可不好闻。
焦味与姬循雅身上那股常年挥之不去的腥甜气相融,诡异不祥的气味在赵珩鼻尖萦绕,眼前是粲然火光, 照得姬循雅眼眸也带了点光亮,幽暗渗人至极,如, 两团鬼火。
赵珩不由得心道朕是死了吗。
不然怎么如置十八层地狱?
唯一让他心中稍稍宽慰的是, 眼前的厉鬼怨魂长得实在不错,看得赵珩唇角下意识想要上扬。
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将嘴角狠狠压了下去。
姬循雅道:“陛下。”
声音一如既往, 只是长了耳朵的人都能听出其中蕴含的冷意。
好似兴师问罪。
赵珩客客气气地回答:“将军。”
却无任何要解释的打算。
赵珩低头,温热的茶水沾唇。
清苦的滋味瞬间在口中蔓延。
赵珩仿佛没看见姬循雅的神情, 朝后者扬起茶杯,笑眯眯地说:“前几日朕去冯府,用茶时夸了两句他的茶好,冯卿就送来了些,”皇帝笑,“比之宫中的茶,别有风味。将军不尝尝?”
清风入室,吹得火光摇曳。
映得姬将军本就清丽冷异的脸明明暗暗,更显出七分鬼气。
姬循雅平静地回答:“多谢陛下美意,只是臣不过一粗鄙武人,自与诸文官臣僚不同,臣不擅长风雅之事。”
赵珩闻言神色有些怪异。
旋即又摇头一笑,“将军妄自菲薄。既然将军不喜欢,朕不勉强将军。”
语毕,垂首饮茶,再无二话。
姬循雅一眼不眨地盯着赵珩。
皇帝陛下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一杯茶。
姬循雅寒声道:“陛下难道就没什么要同臣说的吗?”
迎着姬循雅越来越冷的目光,赵珩终于放下茶杯,如姬循雅所愿地回答了他。
皇帝的抚掌笑道:“姬将军不愧是姬将军,连烧画都烧得比旁人干净。”
书房中本就阴沉的氛围瞬间变得更加紧绷。
赵珩掀开画匣,随便拎出副画像,一下扔到案上。
赵珩力道不算重,但也绝对不轻,且听砰地一声,顿时砸得桌上文书乱颤。
捆着画像的锦绳系得本就松垮,遭赵珩一扔,立刻散开。
画卷轱辘散开,半搭在案上,摇摇欲坠。
人面缓慢地显露在君臣面前。
赵珩懒得看,只盯着姬循雅的脸笑得十分好看。
他自认为绝无半点挑衅的意思,“既然将军喜欢烧,朕便由着将军烧。”他悠悠道:“太后命人送来了九匣八十一张画像,够将军烧上半日。”
旋即面上笑意烟消云散,他话音骤亮,“若将军还嫌不足,我毓京还有近千顷的皇宫,不过,”目光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炭盆,“以炭火烧宫室,未免太慢,不如朕即刻命人开府库,将桐油取出奉予将军。”
下一刻,他陡然与姬循雅对视。
声音冷冽入骨,几乎质问,“将军,意下如何?”
赵珩向来带笑的眉眼此刻丁点笑意都无,仅余些耐心告罄的,厌烦的寒意。
他威势咄咄,压得人心口砰砰巨响,恨不得立时跪下请罪。
帝王高高在上,此刻面对姬循雅的态度,与面对任何一个与他没有分毫关系,甚至说得上厌烦的臣下都毫无差别。
一视同仁。
姬循雅瞳孔剧烈地缩了下。
这种眼神……
御书房内窗户皆大敞,赵珩方才说话不曾收声,令外面守卫的近侍皆听得一清二楚。
燕朗面色惊变。
前些日子将军与陛下不还举止亲密,同进同出吗?
燕朗亦知晓皇帝将立后的传言,但他先前还以为那是空穴来风,将军便是有些不快,也会如先前任何一次般,叫皇帝哄两句就好了。
而今听来,势态却仿佛极严重。
何谨正仔细听着,不期与燕朗对视,他一愣,面上忧色明显。
阴霾笼罩,御书房附近的宫人皆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
“咔。”
一声异响。
不大,在死寂般的御书房如同惊雷炸开。
姬循雅仿佛绷到了极致,听到声响猛地转头,一下看向声音的方向。
是,桌案上的画像。
画卷半展,只堪堪露出小半张脸。
这幅画画师的技法比杜公子那一副更为高超,画中人眸光清澈温柔,被他望着,恍若有秋水汨汨淌过心口。
在看清画像后,连赵珩自己都愣了几息。
他先前明明直接拒绝了叶太后,叶太后却还是把崔抚仙的画像送过来了!
局面太过混乱,赵珩的脑子里蓦地划过个极不着调的想法。
崔相知道自己成了立后人选之一吗?
赵珩认得崔抚仙,姬循雅自然也认得。
崔抚仙日日都往御书房跑,姬循雅想忘记他的样貌都难。
更何况,崔抚仙生得还与崔平宁有些相似之处。
只一点点,但足够姬循雅厌烦了。
姬循雅定定看了画像片刻,而后僵硬地、缓慢地转头,面向赵珩。
“崔抚仙?”姬循雅的声音平静无波。
细听之下,却中透着几分古怪。
干涩、迟滞,仿佛以尖利的长指甲划过铜镜,听得赵珩心头发毛。
事情发展至此,已经远远超乎赵珩的预料。
姬循雅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他们间的默契世所罕见,诸多事情不必言明对方便能知晓自己的心意。
两人虽不约而同地联手做局,但,从现在的情况看,竟有些难以收场。
赵珩忽地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一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