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依然(222)
景瑞收下了,还特意下旨表彰。
景瑞相不相信暂且不说,这总归是好兆头,皇室又向来注重这些,他必须接受。
太后已提前为李袖求了情,如今李袖还送给他一座金矿,足以表明诚意。
李袖把自己和国运之祥兆联系起来,但凡景瑞还有一丝顾忌,也不会堵上东照的未来对她动手。
李袖以后都不必担忧来自皇权的威胁。
看到李袖危机终于解除,希音也暗暗为她开心。
不过民众之间还是有不少流言,甚嚣尘上。
想到那几个男子在马车前,嘲讽李袖的可恨嘴脸,真像某个动物,希音灵感上来,回府后提笔在纸上写下一首打油诗:
“
泥坑有只癞蛤蟆,对着天鹅乱呱呱。
不觉自己本丑陋,还嘲鸿鹄羽色瑕。”
起个什么名好呢?希音微一思索,在前面加了三个字:乱呱呱。
便叫这个好了,通俗易懂,希音准备明天让夜珑把这首诗放到琼林苑每逢十五的诗会上,会后有人专门把诗刊印传播。
她要用这首《乱呱呱》消除流言对李袖的负面影响。
希音刚放下笔,纪铎走了进来:“音音,你在写什么?”
纪铎好奇走到桌前,看到了她写的诗,不禁扑哧笑出声:“谁惹你了?”
希音:“路上某些嘴臭乱说话的男人。”
“是因为他们最近议论李袖的事?”这时纪铎忽然瞥见落款的字,神情一凝。
他立即拿起诗稿确认,随之眼神惊讶:
“舟眠隐士?写出诗坛第一的那首《白芷》、无人见过真面的舟眠隐士?
音音,原来是你!”
希音见他发现,也就默认了。
古来官方诗坛皆排斥女子,不让女子进入。
她十四岁时想和他们较量较量,只好取了舟眠隐士的号,写了一首白芷。
结果直接登上榜首,现朝的男文人们水平太差,没一个能超过的,所以这也是舟眠隐士唯一的一首。
纪铎念出了那首《白芷》:
“
秾秾岸芷绽风中,恐因低柔逊冷松。
纵使花木非同盛,共在坤舆望苍穹。”
纪铎激动地拉住她手臂:“音音,这真是你写的?”
希音:“为何如此惊讶?”
“想不到,诗坛第一人竟是个女子!”
“这并不奇怪,男人不让女子参赛,然后自大认为女子不如男子,这才是更匪夷所思的事情。”
希音面色从容。
既然是较量,她用了很多技巧。不仅句尾押韵,句首也压,倒数第二字还用近韵。
若想超过她,凑韵都够那些男文人们头疼一阵了,加上还得考虑流畅度和内容立意。
有抓耳挠腮、搜肠刮肚勉强拼出的诗,结果一看佶屈聱牙、不知所云。
纪铎有些讪讪地放开她:
“我原以为这诗的意思是,
白芷比喻那些出身低微、德才兼备的寒门学子,虽无冷松一般的坚实后台和根基,
但同有望天一展抱负之心。
可现在看来,白芷指的是女子?冷松是男子?
意在说明女子不输于男子?”
希音:“有阶层区别之意,也有女男区别之意。
微小的白芷可以生生不息,遍布任何一个角落。
而看似高大的冷松,或许树心早已被蠹虫啃食殆尽,衰败中空,枯脆易倒。
人们总习惯以外观分强弱,但岂止强弱不在于外形之高低大小,而在于它产生的影响和力量。
白芷虽微,却可治病。
空松固高,何用之有?”
纪铎眉头锁起:“这未免太过武断,这世界到底还是世家大族和男人统治的,你能说他们不强吗?”
希音冷笑:“因为动嘴的争不过动手的,
良善的斗不过阴狠的,
某些男人不讲理不要脸,用暴力强夺的方式获胜,当然无敌了。
创造年久缓慢,毁灭只在一夜之间。
你要是把无耻凶残当做强的定义,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纪铎咬着嘴唇:“但几千年来一直如此,谁征服天下谁做皇帝,这是常理,怎么可能不对?”
希音:“一直存在的就是对的吗?
未见天地之大,怎识方寸之小?
未得正理之光,怎知今世之暗?
所以帝制和等级制,是错的。
上层的剥削者颠倒黑白,指错为对。
下层的受害者委曲求全,不得不错。”
纪铎目瞪口张:“音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希音:“我知道。”
纪铎:“你要造反?”
希音:“我只是在说出实情。”
纪铎手按住后脑,在屋内走来走去,不能接受的样子:“你的想法太大逆不道了。”
“等等”纪铎脚步顿住,转头紧紧盯向她:
“音音,那首惊世骇俗、狂傲至极的《山河》,不会也是你写的吧?”
如果说《白芷》是诗坛第一,那么《山河》便是超品、孤品、绝品,形式不拘一格,内容壮阔胆大,让人想模仿都无从下手。
希音镇定回:“是”
《山河》是她十五岁写的,采用另一套锋劲朗逸的字体,并没有留名号。
诗一出,震惊朝野上下,然后…很快被禁了。
官府严禁讨论传播,不过鉴于《山河》给人的印象太深刻,恐怕很多人都记忆犹新。
纪铎揉了揉脸,把自己因震惊而错乱的五官归位,他不死心地再次问:“你就不怕有人的诗或者才能超过你?”
希音微微一笑,表情谦和有礼,身姿端正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