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依然(279)
两人出了门,正好碰见太后一队人朝这行近,仪仗华贵盛大。
二人立住等太后走近。
太后到近处,从车辇上下来:“你们是…仙使?”
“没错,我们正是新任的巡察使与宣令使。”白思若平静注视太后:
“姜允,有一件事,虽然你可能无法接受,但我们有必要告诉你。
神上有命,让人族皇帝退位,协助枕幽谷建立行令院。
如果景瑞不退位,我们便会处死他。”
姜允身影晃了一下,又很快稳住。
白思若:“你若愿意,也可以劝劝他。”
见姜允神情恍惚,白思若和萧惟然转身准备离开。
“仙使留步”姜允开口叫住两人:“敢问仙使,神上要建立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白思若回头,认真看向姜允:
“一个自由平等、公正和谐、温暖光明,与现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没有战争、没有欺压,每个人都幸福快乐,充满希望与活力。”
“听起来真好”姜允脸上浮现某种隐约又柔和的笑容:
“我知道了,多谢仙使解惑。
也多谢仙使喊我的名字,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姜允这两个字了。”
白思若:“姜允,也许很多人不知道你的名字,但她们会记得你为女子做过的事,
办瑶华宴,重兴上巳节,关闭伎院,每一件都意义重大。
我,也会记得。”
姜允身份尊卑,和景瑞一样,无人敢直呼其名。
但两者又有本质的不同。
景瑞是皇帝,不让他人直呼其名,是觉得他人都是仆隶,不配。
而姜允是因为她的身份依附并取决于男人。
为皇后,是因为她是皇帝的妻子。
为太后,是因为她是皇帝的母亲。
每个称呼都是隶属于男人的,唯独没有她自己。
所以叫景瑞名字他会生气,但姜允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则会心生感触。
她是姜允啊,她就是她啊。
不是谁的妻子,也不是谁的母亲,仅仅被看到、被呼唤的是她姜允,就已经很少见了。
而姜允在男权社会里,已经足够幸运,有自己名字,身居高位。
人族其他大部分女子,终其一生,不过是一件货物和仆隶,从一个主人家移交到另一个主人家。
“谢谢”姜允向白思若行了一礼:
“为了我的孩子,也为了千千万万其他人的孩子,我都会一试的,但未必能改变他的想法。”
白思若和萧惟然也向姜允行礼:“有劳了,无论结果如何,都很感谢你。我们先告辞了。”
说完两人直接飞向空中,白思若解开定住景瑞的仙力。
见过姜允后,原本因景瑞超级愤怒的她,竟然有些愧疚。
景瑞毕竟是姜允的亲生儿子。
她打了景瑞三巴掌,姜允会心疼吧。
可转念一想到玥儿,还有景瑞的态度,心里那点愧疚立马消散了。
景瑞纯属活该。
姜允的好,并不能弥补景瑞的不好。
她的愧疚是对姜允的愧疚,出于同为母亲的共情,并非是景瑞不应该打。
白思若思绪有些乱,和萧惟然在空中吹了好一会冷风。
脑子里一会儿景瑞,一会儿姜允,更多的是玥儿。
有些人一旦从记忆里翻出,便无法在短时间内平静地放回去。
过往有多美好,如今就有多残忍。
郁积在胸腔里的悲愤逐渐膨胀,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想动却动了了。
好似被烈火灼烧,又好似被寒冰冷冻。
又烫又冷,难受极了。
萧惟然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什么也没说。
不过白思若感觉一股温暖的气流萦绕着她周身,慢慢让她心情平缓下来。
约两刻钟后
白思若完全脱离情绪泥潭,两人出发前往枕幽谷在赫都的据点。
义诊堂内,顶层三楼。
白思若和萧惟然对面坐着一个拿八瓣双面绣团扇的绿衣女子。
她是枕幽谷讯长法夏,三十多岁,斜倚在木椅上,姿态闲适,一双多情更无情的桃花眼尤其吸引人。
说多情,是因为她眼睛形状似桃花,眼波流转处仿佛在暗送情丝。
说无情,是因为她眼底藏着凉意,加上周身散发的漫不经心,彷佛无人能入她的眼。
即便笑了,也是戏谑的笑。
像一阵风,撩人心扉,却又吹过无痕,不会为谁真正停留。
“看来,两位仙使出师不利。”法夏轻轻摇着她那柄团扇。
团扇上绣着百羽图,各种五颜六色的羽毛,每一根都是不同的鸟羽。
一面是百羽向上飞扬飞散,另一面是百羽缓缓飘落收回。
正如讯息的传播与收集。
白思若:“景瑞简直冥顽不化,我们没有说服他。”
法夏用扇遮住唇轻笑:“景瑞的确难对付,仙使都被他气得打人了。”
白思若略微尴尬一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讯长都知道了。也不知太后姜允能不能说动景瑞?”
茶是用洛神花、山楂和红枣泡的。
“姜允还没见到他。”法夏给两人添茶:“刚刚传来消息,
景瑞被打耳光,自觉皇威受损,火冒三丈,避不见姜允,
并在之后处死了几名见过他脸的宫人。
姜允若要劝他,最早也得等两三天,景瑞脸好了之后。”
一听到景瑞动辄杀人,白思若气又上来。
果然是标准的皇帝作风,可恶。
更应该尽快逼他退位。
“打皇帝脸?真是千古奇观,如果我能在现场亲眼观赏就好了。”法夏摇着团扇,身体前倾,挑眉好奇问:“巡察使,景瑞那时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