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依然(53)
葶苈子皱眉:“你还在关心这个?
山柏要死了,你不应该伤心吗?
有人要夺你的位置,你不应该愤怒吗?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云淡风轻,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山柏不会死。”羽涅用小刀在她手腕上,割开一条细细的伤口,将流出的血喂到山柏口中:“你为何对我的反应如此介意?这本是清心丹所致。”
葶苈子猛然大怒,暴吼:“我介意的是,
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所有事!
轻而易举就获得所有人的爱戴!
有你在的地方,从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你的存在,把我衬成了路边的烂泥,我再怎么努力,到头来只会被无视和嫌弃!”
说着,葶苈子失声痛哭,涕泗横流:
“你没有体验过嫉妒的滋味,不知道那有多难受,犹如毒蛇噬心,日夜不停!
我也想要被关心,被称赞,被仰慕。你习以为常的一切,我只要一点点就欣喜若狂。
可人们总是那么吝啬,只给最美、最好的那一个,对平凡的一律视而不见。”
葶苈子几次想冲到羽涅面前,被白思若和萧惟然反剪胳膊,按在地上。
她在挣扎中勉力抬头,看到羽涅依次收起山柏身上的银针,又快又稳,眉目沉静淡然,行止从容有度。
自己拼尽全力的攻击,被她轻轻巧巧就化解。
葶苈子咆哮:“老天为何如此不公?
它赐予你美貌智慧,让你端坐高台,万人敬仰。而只给我平凡庸俗,我只能行于尘埃,仓惶吃灰。
我怨! 我恨!
我也要让你尝尝我的不甘和痛苦!”
羽涅将山柏轻放在地上,凛然站起:
“让你难过,我很抱歉。但你搞错了一件事。
你说人们吝啬,不关注常人,但你想要的,也只是谷主,这个最高位置的荣誉。你只看到尊贵者所拥有的名利。”
羽涅缓步向前,似悲似悯地看着葶苈子:
“你看不到医者仁,师者智,农者勤,工者谨。
每行每业都有它的价值和意义。
你看不到长者的慈爱,同龄的友善,幼童的仰赖。
身边每一个人,都在关切陪伴你。
你看不到每一份收获,背后都需要付出。
掌声和赞叹,不会无缘无故就产生。
你只图名利,不顾志向;你只计较没有的,不在乎已得的;只看表面的光鲜,不见背后的辛劳。
你追逐的方向错了,王冠也许填补不了你内心的空虚,可是信念绝对会给予你强大的力量。”
羽涅的话掷地有声,入耳动魄。不仅葶苈子止住哭号,怔在原地,白思若和萧惟然也安静肃立,认真聆听。
羽涅停顿一下,继续说:
“谷主之位,任何人都可以争求。
我不是让你放弃,我反对的是,你的方式不是取他人之长,而是恨自己之短。
你无法接受那个有缺陷的自己,你把自己比作烂泥,自暴自弃,只想通过毁灭让自己好受。
你真正的敌人是你自己。
你可知,即便是泥土,有朝一日,也可烧成瓷器,绽放光彩。
葶苈子,听到这。你的惑,可有解?你的恨,可有消?”
葶苈子神色迷茫,喃喃自语:“是我自己不放过自己?那山柏呢?我为他付出那么多,得到了什么?”
羽涅走下高台,用丝帕将葶苈子脸上的泪涕拭净:
“男女之爱,在乎两情相悦。
山柏无意于你,所以拒你礼物,断你期念,不误你光阴,不谋你财物。
明明白白的拒绝,清清楚楚的了断,是他给你最好的东西。
我说这些,是不想让你留有遗憾。
葶苈子,你毒杀谷内同袍,按谷律难逃死罪。
你可认?”
白思若又闻到了羽涅身上的淡香,如沐春风,如饮甘醴。
“我认。”葶苈子怅惘良久,凄然一笑:“但我不接受你的惩罚。我的命,我自己决定。”
羽涅察觉到什么,但她并没有阻止。
黑红的血从葶苈子唇角溢出,仅片刻后,她脸色惨白,向后倒去。
什么时候服的毒?白思若和萧惟然全然不知。
二人将葶苈子慢慢放到地上,白思若伸手去探她的呼吸。
气息断绝,她自尽了。
这下怎么办?白思若看向羽涅,她手腕伤口的血浸湿纱布:“羽谷主,你的伤?”
“无碍,多谢二位相助。是谁给葶苈子那把凶器,枕幽谷近几日会查出来,二位不必担心。现在山柏的毒还没完全解,恕羽涅不能奉陪二位了。”
“救人要紧,我们帮你吧。”白思若看着羽涅受伤的手。
萧惟然走到山柏身边背起他:“需要移到哪儿?”
“劳烦二位把他放在后殿右侧卧房的床上,多谢。”
羽涅此时吩咐人进来,安排葶苈子的后事。
白思若和背着山柏的萧惟然往后殿走去。到了卧房,萧惟然正将山柏从背上放下,白思若协助去扶山柏。
在触及到山柏的那一刻,腰间七彩环亮起,白思若进入他的记忆里。
志在05
5年前,枕幽谷,春。
在学园宽敞明亮的课堂上,一位年近不惑的老师摸着胡须,对台下的学生谆谆提醒:“今年是大苍历五百二十五年,枕幽谷每五年一次的择业考就要开始。这关系到你们今后的从业,一定要好好准备。”
十六岁的山柏安静地坐在后面,目光偶尔小心翼翼地掠过前排一个纤丽的背影。
一个略胖的少年举手:“师亲,要是四署都考不上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