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电脑病毒了怎么办？(341)
之前他曾一度遗忘了楚囡囡的死。不是他不在乎这件事，而是楚囡囡、阮清、以及那群暴徒与这个世界的真相有关，属于高级机密，所以在世界规则之下被刻意抹消了。
现在回忆如洪水冲击着他的神经，他已经无法支撑自己的思维。他是雇佣兵，杀过很多人，但他不是嗜血的疯子。底线这种东西，对于他而言是最后的退路，也是他的软肋。
他为了复仇走上了以暴制暴的路，而楚囡囡的死就像是一枚钉在十字路口的指示牌，告诉他，你走错了。
你看那孩子的眼睛是如何一点点失去色彩的，那小小的身躯是如何在你怀里变得冰冷的。
你还记得你的母亲吗？你那被辐射病逼死的母亲，她死时浑身溃烂，却偏要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以不甘的眼神盯着你，告诉你，她想活下去，可她没办法了。
而早在他第一次见到楚年时，就觉得楚年的双眼有些熟悉。且随着记忆的复苏，他渐渐想起了一些碎片式的往事。可他不敢深想，亦或者是，他本能地排斥着那段记忆。
如今母亲的双眼、楚囡囡的双眼、以及楚年的双眼，重迭在了一起。拉开了老旧的胶片，暴露在阳光下，让他看清了自己犯下的罪恶。
楚年曾经用那双黑如宝石的双眼望着他笑，也曾在委屈的时候哭得他心里抽抽。她是那么地信任他，以至于对他产生了孺慕之情。
而他也在这种关系中收获了足以令他满足的成就感。他可以是以斯帖，红色别里塔，雇佣兵之王。可只有在楚年面前，他是师父，是长辈，是他曾经可望不可求的“正常人”。
现在一切都毁了。他射向巴兰的那颗子弹，没能要了巴兰的命，反在今日击毁了他苦求多年的美梦。
“我真的很讨厌你，以斯帖。”周泊轻轻点了一下拐杖，咳嗽了几声，“你怎么做到，害死了阮清和囡囡，还能心安理得地，继续活着的？”
那天以斯帖不该开枪。他原本的计划是让以斯帖伺机给巴兰安上定位系统，然后找到巴兰的老巢，救出阮清和楚囡囡。
可以斯帖失手了。在巴兰出逃后，以斯帖本想继续追杀巴兰，是周泊用枪指着他的脑袋唤回他的理智，让他优先去截胡巴兰的手下。因为他料到巴兰这边一出事，他的心腹们肯定会第一时间转移阮清母女。
但他没想到的是，巴兰的女朋友艾薇擅自处理了阮清，只携了船票的所属者楚囡囡出逃。他更没想到，以斯帖会第二次失手，只带回了楚囡囡的尸体。
而当时以斯帖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抱歉，去晚了。”
“我太蠢了。”周泊拄着拐杖背过身，看向周围泛着雪花的监控屏幕们，自言自语，“我见过了很多很多的雇佣兵，可是他们都不如你强大，不如你……冷静。所以我选了你。以斯帖，你是约伯国人，而楚囡囡的父亲曾经是无国界医生，你应该与他见过一面的，是他埋葬了你的母亲。”
以斯帖剧烈地哆嗦了起来，像是癫痫抽搐。药效太厉害了，他的心快被愧疚搅碎了。
他大口呼吸着，艰难地问：“楚年……呢？”
“你不配问她。”周泊用力撑着拐杖，“她会很好……会非常好。但是你不能再参与她的人生了。以斯帖，楚年，就是楚囡囡。你觉得她会原谅你吗？”
“不……”以斯帖昏昏沉沉地摇着头，“她不是……那孩子……死时……还是个婴儿……”
“可她的意识被上传了。”周泊低笑一声，“她出生的时候是个早产儿，她的父亲怕她还没见识到这个世界的繁杂，就早早离去了，背着孩子的母亲将她的意识上传了。至于她的样貌……”
周泊转过身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扔在以斯帖面前。那是一本小说，名为《黄金纪向导》。
“我写了这本小说。”周泊又咳嗽了几声，嘴唇上染了一抹血迹，“主角叫，楚囡囡。我幻想了她长大后的样子，她会有着跟她母亲如出一辙的，明亮的双眼。跟他父亲一样的，幽默风趣的性格。她会很健康，喜欢读书，尤其是历史书。”
在这本小说中，楚囡囡是一位历史系的大学生。她学来了许许多多的历史，并拥有了畅游历史长河的能力。她见证了古代王朝的兴衰，参与了国家的复兴。她诞于黄金纪，这个最美好，最有无限可能的纪元。
但这只是一本小说。真正的楚囡囡长眠在了最糜烂的世界里。亡时不足一岁，只是简单地活了一下。
阮清母女死后，周泊也病入膏肓了。他用最后的执念写了这本书，给了楚囡囡一个“可能的人生”。但他唯独没敢在这书中提及楚囡囡的父母，因为他只要一想到阮清一家惨死时的样子，就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所以他接受不了同样的罪人，逍遥法外。
“这个世界，是我的地狱，也是你们的。”周泊抬起拐杖，指了一下其中一个监控屏幕，上面顿时泛起了道道波纹，然后猝然出现画面。画面中是一参加拍卖会的男性宾客正在疯狂地拍桌子，大骂这场意义不明的拍卖会。
“有些人不配得到救赎。不是吗？”周泊环视着屏幕，看着它们一个又一个地亮起，展示着宾客们的丑态，表情平静如初，但那由内而外渗出的绝望与冰冷，令他立于交织的阴影中时，更显阴郁。
“我把那孩子塑造得太善良了，像她的父母一样善良。她会被伤害。”周泊看着正中间最后一个仍是黑屏的显示屏，声音逐渐变得缥缈，“她要做的事，比她所想得还要艰难。因为她从一开始就被骗了。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不是人类的火种，真正的火种已经遨游在太空之中，剩下的……只是堕落进下水道的蛆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