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夫的皇叔(226)
仔细分辨,还能看见胡床脚踏一侧的阴影里头,跟迭罗汉一样高高垒着三具尸首,六目圆瞪,鲜血淋漓。看服制,都是御前近身伺候的内侍。血还没凝固,腥味甚浓,似乎才死没多久。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萧妄手里这把长剑杀的。
一剑封喉,利落又干脆。
大约是嫌胡床的脚踏太低,萧妄干脆把脚踩在他们身上,以便支肘于膝头,方便他擦拭剑身。
而他身后一墙之隔的宫城其他地方,已然是火光熊熊,厮杀漫天。
烈烈火舌宛如祝融倾倒向人间的火海,锻炼出一片火泡“咕嘟”的炼狱,不知烧到了哪座殿宇,冲天的浓烟却已映亮半片浓墨般漆黑的夜幕。伴着那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嘶吼声、惨叫声、刀剑碰撞声,以及钝器捅/入/肉/体发出的沉闷碰撞,和鲜血喷溅声,听得人心惊胆寒。
沈盈缺深深打了个激灵,身子往后蹭了蹭,愈发想离开这里。
怎奈她双手双脚却被一条足有婴儿小臂一般粗的麻绳紧紧捆束住,动弹不得,只能屈膝跪在寸许厚的积雪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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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上的绳子似乎还浸过水,坚实牢固得可怕。她才尝试着挣动一下,肌肤上便火烧火燎般勒来一股刺痛之感,疼得她龇牙咧嘴直抽气。血腥味在空气里缓缓弥漫,她逐渐分不清究竟是自己手腕上的伤,还是衣发上沾染的、不知来自谁的乌血之气。
“咔滋、咔滋、咔滋——”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踏雪声。
沈盈缺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清楚是谁,沉闷的肉/体砸地声便重重响在她身旁,溅起大片雪花,将她本就不甚干净的裙摆污得更加脏乱不堪。
“少主公,姓曹的已经带到,要杀要剐,还请少主公指示。”
是鸣雨,声音藏不住的兴奋。
嘲风站在他旁边,点头附和,脸色凝重,跟他家少主公一样沉默寡言。
而那位被他们五花大绑丢在地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天禧帝身边的第一心腹,台城里的内监总管,曹惟安。
沈盈缺惊得睁圆了眼。
曹惟安显然也吓得不轻,肥硕的身子在雪地里抖成筛糠,像一条搁浅的胖头鱼。可一张嘴却硬得很,都已经沦为阶下囚了,还紧紧咬着颤抖的唇瓣,一声饶也不肯讨。
鸣雨踹了他两脚,踹不出一个字,急躁地咋了下舌,撸起袖子弯腰就要揍人。
沈盈缺却突然听见自己开口朝他怒吼:“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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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之大,旁边宫墙顶上的积雪,都被“簌簌”震落一小片。
鸣雨吓了一跳,圆着嘴巴,愕然看向她,眼里带着明显嫌她多管闲事的恼怒,很想啐她两句,瞥了眼胡床上的人,又悻悻把嘴闭上。
沈盈缺自己也挺懵的。
她能感觉出来,自己现在应该又是做梦,且梦的还是那个自己并不记得的那一世的旧事,跟之前几次做梦一样。
可唯一不一样的是,这一回,她不再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而是真真正正进入到这个世界,去体会这具身体曾经感受过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但也不知是她刚刚进入这个梦境,还不太适应梦里的一切;还是这梦境对她的苛刻限制,她没办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操控这具身体,只能顺从这具身体的想法,去做那些应该做的事。
譬如刚刚,她在萧妄面前故意逞强的模样;
又譬如刚刚她对鸣雨吼出的这句话;
也譬如现在,她怒目瞪着胡床上气定神闲擦拭长剑、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的倨傲男人,破口大骂——
“你算个什么东西!仗势欺人,倒反天罡。若不是陛下宽厚仁善,不介意你的过往,重用信赖于你,怎会让你有今日之势?又怎么遇到眼下这宫倾之难?他待你这么好,你却这般回应他,你还有良心吗?白眼狼,伪君子,不忠不义,寡廉鲜耻,简直比畜生还不如,我呸!你等着,哪怕你真能坐上皇位,也早晚会遭报应的!”
鸣雨听得心惊肉跳,背脊都向后倒仰出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嘲风也忍不住皱起双眉,朝沈盈缺投去不悦的目光。
曹惟安更是张圆嘴巴,忘了呼吸,两只眼睛瞪得快要从眼眶里突出来。
胡床上的男人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自顾自继续低头拭剑。
眼里的锋芒叫剑刃反射的冷光吞没,显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寻常行伍之人,然昂藏的仪表,挺拔的身姿,以及不经意一个顾视之间,隐约露出的随意、却又似将周遭一切皆已掌控在手的从容之态,足以表明他的经历与身份与旁人是截然不同的。
直到刃上最后一滴污血被麂皮手帕稀释干净,他才翻转手腕,挽了个随意的剑花,将长剑收回剑鞘,两手交叉枕于脑后,懒散地仰靠在胡床上,睨着沈盈缺,漫不经心地抬了抬下巴。
“还有吗?继续说。”
沈盈缺一噎,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颇有一种被轻视怠慢的不爽之感,越发愤怒地瞪着他,“没了!”
又觉这样被他一句话堵回去,很没面子,便又哼声补充道:“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广陵王殿下已经天下无敌了,我再继续说下去,除了让自己更加口干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谁知萧妄扬了下眉,竟是道:“哦,原来是渴了,行。嘲风,给晏清郡主倒一杯水,要烧得温温的,让她润一下喉,继续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