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每天都想跑路(147)
直到她认识了自己的表弟,林魏然。
在他去苏州办事的几个月中,两人的感情已经发展到一种难以遏制的地步,杨禛允无奈,答应了帮她去向父皇请婚,顺便也给自己请婚——
他在苏州意外认识了一个名为幼莲的女子,干柴烈火之下她怀了自己的骨肉。
彼时杨禛允正值青年,是最意气风发最自傲的时候,他不认为自己如今还需要靠朝中大臣来稳固自己的位置,便决定把太子妃之位给幼莲。
可朝会之后,皇帝并未立即应下,反而派他去京郊办一桩差事。差事办完后,杨禛允匆匆回京,就收到了幼莲被纳入宫的消息。
他震惊至极,甚至失态地当众忤逆了父皇——然后,被废了,幽禁东宫。
那段时间他长久地睡不着觉,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转眼之间一切就都变了模样?
后来,杨灵允悄悄跑来东宫看他,告诉他——
云妃娘娘说,太子殿下谨记韬光养晦,切莫再做张扬之事。否则,幼莲只是一个开始。
在这一瞬间,杨禛允终于明白了自己父皇的心思——他对自己生出了猜忌之心。
大约就是因为那封位于东宫的传位诏书。
“哥?”杨灵允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你还好吗?幼莲姐姐我与云妃娘娘会帮忙照顾着,你别担心。”
“父皇知道幼莲入宫前已经有孕吗?”
杨灵允沉默片刻:“我听幼莲姐姐说,是父皇身边的管事大太监冯公公去了乌山别院,说她如果不入宫你就会出事,她就……入宫了。幼莲姐姐有孕不过一月,我让魏太医帮忙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那你呢?你与容时呢?”杨禛允又问道。
杨灵允一下避开他的眼睛,揪了揪衣袖:“他去雍州做官了。王师傅说,我们这桩婚事如今也是父皇的眼中钉,他走了也好。”
杨禛允阖了阖眼,在这一刻流露出难得的疲惫失意,他轻叹道:“对不住,是我害了你们。”
“哥!”杨灵允气恼地瞪他一眼,“你说什么话?王师傅说父皇只是一时生气,你早晚会恢复太子之位的。”
杨灵允在这些时日的巨变中也瘦了不少,巴掌大的脸只剩些许婴儿肥,与杨禛允当初精心养出来的模样天差地别。
杨禛允勉强弯了弯唇,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道:“嗯,你别担心我,有事就去找王太傅,实在不行找母后也行。”
“她哪会搭理人……”杨灵允闷闷地垂了脑袋,还想再说什么,但门外已经传来侍女焦急的声音——
“公主,快走吧。”
杨灵允不得不离开了,说过几天再来看他。
她离开后,杨禛允沉默了很久,然后开始着手联系东宫的人。
若只有他一个人,被囚就被囚罢,反正诏书在他手上,他没什么好担心的。但宣和还在外面。
若他坐以待毙,这一次是幼莲,下一次……若是宣和呢?
若父皇当真决定拿宣和威慑自己呢?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就让杨禛允狠狠打了一个冷颤——他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云妃在他被废没几日就把安王送去了冀州,剩下在京中的那些废物弟弟,就算他被困在东宫,照样不是他的对手。
没过一年,他就再次复了太子之位。
这一次,他谨小慎微,父皇对他很满意。
平稳的日子过了不到三年——他当初被幽禁期间私联东宫太子党的消息被云厉猝不及防地捅到了父皇面前。
已经年迈的老皇帝在骤怒之下甚至不听他一句辩解,就再次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幽禁东宫。
这次幽禁时期的守卫比上次多了一倍不止,他再没机会联系外界了。
日头东升西落,便是一天。
杨禛允不记得自己看过多少次东升西落,才等到了杨灵允。
“宣和你没事吧?”他迫切地扑上前问道,“云厉……”
“哥,”杨灵允声音沙哑,她似乎在这短短一段时间经历了非常多的事情,脸上带着一种麻木的平静,“母后死了,幼莲姐姐也死了,七殿下移居废宫。宁安侯致仕,林魏然流放南州。”
“哥,云厉不会放过你。你不争,就是死了。”
“宣和你……如何知道这么多?”杨禛允心底漫上一股剧烈的不安。
杨灵允垂着眼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如今宫外的太子党都等着你,我能帮你们传递消息。”
“哥,我助你登基,你放我离开长安好不好?”
“我不想嫁人,我想离开长安。”
最开始,杨禛允是不同意的。他一点都不想让杨灵允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斗争中——他的妹妹,就该是千娇万惯地,快快乐乐地活一辈子。
但在皇权的倾轧下,他们所有人都没的选择。
时间就这样一日一日地过去了。杨灵允不常来东宫,但杨禛允还是看得出她变得阴郁寡言,来了只说朝堂之事,笑都不笑一个。
再到后面,她愈发削瘦,厚厚的大氅都遮不住她凸出的肩胛骨。
不安之情日渐疯涨,杨禛允劝过,甚至威胁过,可杨灵允始终油盐不进,只平淡地说——
“你保护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能在这种时候独自离开。”
她甚至不喊一句哥哥了。
有一回的争吵间,杨禛允口不择言:“你分明恨我,又何必在乎过去哪点情分?我不需要你这样!”
杨灵允来时总是在黄昏或深夜,但那日她却在清晨来,披着厚厚的大氅,在原地愣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