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每天都想跑路(23)
杨言怔愣片刻,才想起来此人是魏连望身边的那个徒弟。
“公主……您是怀疑,魏院判了?”
“不,魏连望不敢背叛我,但林宛就未必了,”杨灵允脸色沉沉,抬眼看了看天边最后一点泛黄的暮色,“林宛是一年前拜魏连望为师,如今一想,时间也太巧了些。顺便去把魏连望叫来。”
魏连望来得很快,得知杨灵允怀疑林宛后,皱眉想了想,“四年前臣被革了院判之位,太医院众同僚,唯有他一人不曾对臣落井下石,反而雪中送碳。公主,这其中许是有何误会?”
“误会?”杨灵允靠在太极宫的外墙上,扯扯嘴角,“若不是林魏然,我还不知道莲嫔之死是因为赤砂糖。四年前,是你给莲嫔开的赤砂糖,没错吧?”
魏连望一怔,赶忙回想着,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但是当年的莲嫔娘娘确实身子亏空,以赤砂糖进补是最滋养温和的。”
“身子亏空?”杨灵允眯了眯眼,“莲嫔的身子一向由你负责,怎么突然就身子亏空?你给莲嫔请脉开方之时,林宛没有插手半分?”
魏连望骤然想起一件事,但那事……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杨灵允。
“想到什么就说。”杨灵允不耐道。
魏连望连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小声道,“四年前公主在掖庭外跪太久,又淋了雨着了风寒,云贵妃派人来太医院报信,让臣去未央宫给公主诊治。那日臣回太医院时,林宛也在。”
“只是臣记得,那日不是他当值,他说自己入宫时日尚短,想多学些东西,所以主动替了另一位刘太医的班。”
“好像,好像自那之后,没过多久,莲嫔娘娘的脉象便有亏空之相。”
杨灵允猛地捏紧了指尖,脸色愈发难看,“还真是处心积虑,谋算许久啊。”
“去,给我把林宛从头到尾查个清楚!”
——
与此同时,林魏然刚准备离开偏殿,却忽然瞥见杨灵允刚刚落下的手炉。
他知道杨灵允畏寒,想着先给她送去栖暖殿,便弯腰拿了起来。
手炉套子看着用了好些年,已经很旧了,套子边缘甚至有些开线,还有些破损。
但林魏然拿着手炉的手陡然开始微微发颤——这个套子,是靛青色的。
整个套子是海棠花纹样,但海棠花却缺了好几角。
他近乎慌乱地翻出昨日在长兴宫发现的碎布和细线。
碎布严丝合缝地对上了套子上的一处缺陷。
仿佛是巨石重重落下,在他耳边砸出一声巨响,砸得脑子发懵。
但冷风又毫不留情地吹醒了他,告诉他这个板上钉钉的事实——云婉死的那夜,杨灵允去过长兴宫。
他死死地盯着手中的手炉套子,上边绣的海棠花不止一处有缺陷。
还有好几处缺陷,与他记忆中的那些碎片模模糊糊地对上了。
他心底渐渐升起巨大的寒意——
甚至,杨灵允还可能是三王之乱背后的推手。
第12章 第 12 章
林魏然站在太极宫外的紫荆花树下,直到天色慢慢染上一层浓重的凄凉的昏黄之色,不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才慢慢回了头。
杨灵允身后跟着杨言,似乎是回来陪小皇帝一起用晚膳的。
但她没有分半点眼神给林魏然,面无表情地径直走过他的身侧。
跟在她身后的杨言犹豫片刻,停下来,小声道,“林太傅,公主今儿个心情不好,您就别再惹公主生气了,晚膳奴才安排人给您送过去。”
林魏然喉结微动,忽然抬高了些声音,“宣和。”
杨灵允脚步一顿,停在由宫灯投下的房檐阴影中。
林魏然顺势上前几步,攥住了即将即将进入正殿的杨灵允的手腕。
杨灵允甩了甩手,却没甩开。
她索性转过身子,冷淡问道,“你做什么?”
林魏然攥着她的手腕,分明是想质问她,可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却是——她清减了不少。
片刻之后,他才狠狠咬了咬舌尖,轻声开口:“云贵太妃,是个怎样的人?”
“你说过的,我是来查云贵太妃一案,”他又补充道,“这个问题,不算逾矩。”
一边的杨言急得火烧眉毛——先前才因为云贵太妃一事惹得公主发怒,这林太傅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但杨灵允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是,是不逾矩。”
“那我告诉你,她就是个愚蠢懦弱的女人。”
风卷着寒意袭来,吹得宫灯都摇摇晃晃,连带着他们的影子也变得模糊不清。
林魏然慢慢松开手,眼神落在她那被他攥出褶皱的衣袖上,“她出身云氏。四年前我被下放之时,查出不少云氏贪污受贿的罪证。云贵太妃之死,与此事有关吗?”
杨灵允短促地笑了声,“这该你来查啊,容时哥哥。”
这声“容时哥哥”被她温柔低哑的声音喊得缱绻,却又带着满满嘲讽之意。
林魏然终于抬眸,看着她墨黑的眼眸,很轻地说道,“先帝在时,云贵太妃盛宠不衰,云氏一族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先帝之所以默许了云氏的那些贪污之举,是因为云氏贪得有分寸,又能赚钱填充国库。”
“云厉心思缜密,步步为营。他必定知晓先帝一去,云氏一族迟早被清算,所以保云氏长盛不衰的唯一办法,就是坐上皇位的人必要有一半的云氏血脉,也就是安王。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扳倒太子,扶持安王。”
“但他做得很谨慎,安王又远在冀州,以至于先帝始终不曾怀疑过他。一年前三王叛乱,你扶持陛下登基后,忙着清理三王余党,给了云厉喘息的机会,让云厉把一切罪责推得干干净净,钱是下面人捞的,责是下面人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