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每天都想跑路(65)
表哥离世,最痛苦的应该她。
可她从未表露出来。
“宣和……”他上前按住杨灵允想拿起酒樽的指尖,轻声劝道,“表哥就葬在长安外,你想见他明日就可以去。”
指尖被人握在手心,杨灵允终于又睁眼。
但她似乎有些醉了,声音都变得恍惚——“谁说我想见他?”
“我只是……”
只是什么,到最后她也没说出口,只忽然将矛头对准了林魏然:“他可是你表哥,你为什么不伤心?”
这话听着就像是醉鬼的无理取闹。
林魏然失笑,食指轻轻抚过杨灵允的侧脸,轻声道:“表哥离世,我自然伤心。可此事已快一年了,活着的人总要继续好好活着,才算告慰逝者。”
“真的吗?”杨灵允睁大了眼看着林魏然,少见地露出一种示弱的悲伤,“可他死了,我却不能为他报仇。若我都把他的死抛之于后,他一定会怪我的。”
眼前的人渐渐模糊,在杨灵允的视线中幻化成另一张面孔——更加成熟,也更加悲悯的面孔。
他负手而立,周身气质如玉,笑意温和。
“哥……”失神间,她缓缓抬手想抓住他,低声呢喃着,“对不起啊,我还是没能找到凶手。”
林魏然抓住了杨灵允悬在半空的手,轻声道:“好好活着并不意味着忘记离去的人。他不怪你,他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指尖传来愈发灼热的温度,杨灵允终于缓缓回神,看着林魏然的眼神也清明了几分。
这是林魏然,不是她的皇兄。
唯一一个会不计一切代价站在她身边的人已经死了。
然而在这种巨大落差带来的恍惚和痛苦间,她却还能轻轻笑了一声:“林魏然,你难道没想过吗?若皇兄没死,一切都会不一样——很多人都不用死。而你,你会是新皇心腹,朝中重臣,无人敢议论你质疑你。”
“你怪我吗?怪我掀起三王之乱,才让皇兄命丧宫中,才造成如今这种局面。”
她微微仰头看着林魏然,精雕细琢的面孔上带着奇异的微笑,仿佛她除了笑便没有其他情绪,整个人毫无人气。
林魏然沉默了片刻,忽然握紧了杨灵允的指尖,一字一字道:“那三年我不在京中,虽不知京中形势,但也能猜到你们在那三年间也过得不容易。你们在京中扛着一切,我却安居于偏远之地,我没有资格说什么。”
他眼底闪过杨灵允看不懂的神色,然后低头很珍惜地吻了吻杨灵允的指尖,又抬眼笑笑:“宣和,表哥不会怪你,表哥希望我们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杨灵允唇齿间滚过这四个字,思绪又渐渐变得飘忽,空着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想去拿酒樽,但被林魏然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当没能摸到白玉杯光滑的杯壁,只摸到骨节分明的手时,她终于又有了些人气。
眼底露出不满,声音中也透着不高兴——“你有时候真的很烦。我又不多喝,就一杯。”
但她分明先前已经喝了不少。只是因着她酒量好,才能维持着尚算流畅的言语。
林魏然看得出来,但并未拆穿,脸上还带着纵容的笑意,动作利索地将剩余的福安酩一饮而尽。
“等伤好了再喝。”他温和地笑道。
杨灵允撇撇嘴,不满地阖眼倚在了榻上,“那你滚出去,我要休息。”
这副骄矜的模样让林魏然心头一颤,止不住地怀念,甚至还低低地笑了一声。
不过他懂得见好就收,只是离开还不忘将酒樽和原本装着福安酩的壶子都带走。
门外杨言还在候着,见林魏然出来,让小安子送林魏然出宫。
林魏然却忽然停下脚步,问道:“杨公公跟了公主殿下多少年?”
“回太傅,四年。”
林魏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四年啊……你跟着公主的这四年,公主过得如何?”
这是个敏感的问题,况且杨言本就被杨灵允敲打过,自然什么也不会说,四两拔千斤地挡回去了。
林魏然挑眉笑了:“你倒是忠心。”
他没再多问,转身离开,只是离开时眼神微暗——
关于那三年间的事,关于先太子的事,杨灵允什么都不说。
若她是真放下了,真不在意,说不说便也无所谓。可她分明没有放下,她只是在压着情绪,强撑着不想示弱,所以什么都不肯说。
可人总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只是还没等林魏然找到什么方法能让杨灵允肆无忌惮地发泄一番,长安,风云又起了。
前冀州刺史吴安和监察御史赵临意外死在了福安酒楼。
在长安这种落下块牌匾都能砸到一个穿朱着紫之人的地方,这两位的官职似乎有些不够看。
但他们身上有一个很重要的共同点——都在冀州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而就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伴随着两位朝廷官员死讯传来的是——冀州王安王,入京了。
第37章 第 37 章
重明殿内, 金砖玉瓦,琉璃宫灯照得殿内亮堂堂的,照亮了阶下臣子的面孔, 却照不亮他们的心思。
杨灵允坐于最上首,与朝中的几位重臣正在议事, 议的便是这两位关于意外死亡一事。
中书令王正安先出声, “安王回京声势浩大,长安百姓人人皆知。如今又赶上两位与冀州相关的官员死于非命, 坊间已是议论纷纷。”
尚书令云厉皱眉道:“可我听闻这两位是在福安酒楼喝多了酒, 下楼时突发心疾而死,当时福安酒楼中还有不少百姓皆可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