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每天都想跑路(7)
杨灵允猝不及防地被拉起来,没站稳,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揽住了林魏然的脖颈。
本就裂痕丛生的分寸瞬间被打碎。两人在这一瞬间靠得极近,极暧昧。
林魏然身子一僵,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真的只是想将她拉起来。
杨灵允的指尖冰凉,还沾着些雨水,刺激得他后颈处不断战栗,细密的战栗又从后颈缓缓蔓延而下。
林魏然动了动喉咙,开口时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情绪。
他说,“今夜风大,你咳疾未愈不宜吹风。”
但攥着杨灵允的那只手却一直没松开。
杨灵允站稳了身子,慢慢收回搂住他脖颈的那只手。
她下意识地垂眼看了看两人相交的手心——她的手被林魏然牢牢握着,他手心的热意似乎能从自己的指尖蔓延至全身。
他身体很好,向来不畏寒——就算被贬去苦寒之地三年,依旧如此。
“我送你回去。”他又低声道。
杨灵允阖了阖眼,到底也没有收回手,只是又看了眼濡湿的裙角,然后轻声道:“走吧。”
林魏然送杨灵允到了栖暖殿——是她在太极宫的住处。
栖暖殿外也没有侍卫。
“都在正殿那边候着,有事喊一声就行了。”见林魏然眉头微皱,杨灵允解释了一句。
林魏然在殿门口停下了脚步。
两人相握的手也就此松开。
林魏然对着她弯唇笑了:“宣和,去睡一觉吧。”
杨灵允站在原地,她没有再继续往前走,四目相对之下,暗潮流淌,暧昧的热意汹涌而来。
但片刻之后,她忽然阖上眼,避开他眼底的笑意,喉咙微动,犹豫了片刻,才轻声开口:“我知道你不想做这个帝师。”
年少相识,她何尝不了解他?
他骄傲自负,过去不想借着宁安侯的名头升官,如今自然更不想因此而坐上这个帝师之位。
他想靠自己。
而当年的他也确实做到了。若没有四年前的废太子一事,他应当还能安安稳稳地在雍州做司马,而不是在这个被所有人盯着的地方,饱受非议。
“我只是……”杨灵允又缓慢地开了口,可后半句话,却好像怎么也说不出来。
——别无选择。
林魏然在几步之外看着她,片刻后又慢慢走近了些,抬手替她将沾在脸上的几缕湿发拉到耳后。
然后他轻声笑了笑,说夜深了,去休息吧。
其实林魏然早已认清现实——官场利益交错,关系盘根复杂。
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脱离过父亲的影子。
因为他是宁安侯之子,所以他才能从那偏远之地再次回京;因为他是宁安侯之子,所以他才能坐这个帝师之位。
只是他始终没明白,表哥离世,林家与皇室的最后一丝血脉渊源也就此消散。父亲和表哥的旧臣为何会拥护七皇子上位?甚至对临安公主摄政一事毫无异议?
他被下放的三年间,宣和与林家,与那些旧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杨灵允关上了栖暖殿正殿内的窗子。今夜殿内空无一人,靠近窗子的地方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檀木桌上的白玉酒樽碎落在地上。整个正殿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却没有叫人来收拾,只是长叹一声,便挽起衣袖,蹲下来开始收拾满地狼藉。
幼荷悄无声息地从屏风后走出来。她的衣裙像是新换过的,干净整洁。但她也径直蹲下来,一言不发地帮杨灵允一起收拾。
只是她似乎腿脚受了伤,蹲下时有微不可察的停滞。
风雨声被隔绝在正殿之外,但寒气依旧顽强地从缝隙中钻进来。
杨灵允掩嘴咳了几声,一时不查,指尖被碎片割破了。
鲜血染红了地,还有瓷白的碎片。
幼荷脸色微变,还没说什么,杨灵允先开口了:“没事。”
“先收拾吧,倒是忘了这桌上还放着酒樽,今晚得把这收拾干净。”
说话间,几滴血水缓缓淌过。
杨灵允的裙角上,慢慢绽开簇簇血色的花。
——
翌日,正月十二。
宫内的清晨始于一声惊恐的尖叫声。
“出事了!出事了!云贵太妃……”
杨言见后宫中的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皱眉拦下,“出什么事了?好好说话!”
小太监面色惊恐,喘着粗气惊慌失措道:“云贵太妃自缢了!”
——
昨夜刚下了场大雨,到处湿漉漉的,连风中都带着浓浓的湿意
杨灵允披着大氅,和林魏然站在长兴宫外。
“陛下年岁尚小,便开恩让先帝的妃子仍住在原宫内,只是没想到,还能闹出这样的事……”
守宫的侍卫正将长兴宫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控制起来,林魏然脸色微沉地看着,捏了捏眉心想让自己再清醒些:“云贵太妃出身云氏。更最重要的是,她是安王生母。”
安王被先帝封为冀州王,前些年便长居冀州,不曾参与京中事务,也算安分守己。
但最近一年,京中巨变,他母族又是高门世族,他真的还能继续安分地做这个冀州王吗?
“我知道,”杨灵允看着侍卫抬着蒙上白布的担架快步而出,轻轻叹口气,“此事得慎重。”
在两人说话间,许是侍卫粗心,又许是惊吓过度,担架抬到两人面前时,一只手露在了白布外边。
林魏然下意识地垂眸看了一眼,却发现露出的这只手细长白皙,指尖发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