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仰起头，盯着标注楼层的数字一点一点减小，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落向背后，敏锐的第六感使她清晰意识到后方正暗流涌动。

所幸两人都很沉得住气，不会像梁霄燃那样不分场合地给她添乱。

程韫双按了按眉心，头一次希望电梯快点降到一楼。

叮——

银灰色的铁门向一侧打开，她快步走了出去。

落后半步的谢明虞侧眸瞥了一眼弟弟，紧接着，迈步跟上了程韫双。

谢闻黎：“......”

他蹙眉按下B1，等电梯门重新合上后，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信号回笼的剎那，电话刚好被人接起。

“是我。”谢闻黎来到停车场，边走向自己的车位，边问，“都安排好了吗？”

“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把人送回去的。”

通话内容有些语焉不详，仿佛打哑谜似的，掩盖住了某种见不得光的计划。眼底掠过一缕晦暗，他收起手机，拉开了车门。

谢闻黎的车位与程韫双隔壁隔，前两日新提的同款同色巴博斯G900徐徐驶出地库，汇入车流。

他离开以后，相距不远的某个车位上，一辆不起眼的沃尔沃闪了闪前车灯。

司机包裹严实，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老板，她身边跟着的那个小情人出门了......您放心，万无一失，对，是那辆车......”

-

几天后，金融中心程氏总部大楼内，程伯易不死心，遣了几个旁系的人过来探程韫双的口风。

结束新一轮的交锋回到办公室时，谢明虞正窝在办公桌对面的小沙发里，低头看书。

副人格处在绝对安静的状态下时，和主人格之间的差别会无限缩小，整个人显得温和而沉静，犹如收敛了锋芒与满身尖刺，只将最柔软的一面袒露向程韫双。

她本以为对方只是一时兴起，想来公司转转，没想到谢明虞不声不响地陪了快一星期。

来了之后也不做别的，要么抱着电脑处理一些文件，要么就像现在这样，找本书来打发时间。

这实在是太过反常，以至于程韫双偶尔会产生一种英年早婚的错觉。

他们同进同出，下到公司前台，上到顶楼的秘书办都已经习惯了谢明虞的存在。

“回来了？会开得怎么样？”谢明虞听到开门声，转过头，“他们答应了吗？”

他的相貌无疑是十分养眼的，程韫双心底压抑的郁闷渐渐消散，唇角抿出一抹会心的笑。

“暂时应该是都同意了，你的建议很中肯。”她不吝夸赞。

自从谢明虞知道她打算一劳永逸地解决掉旁系以后，便有针对性地给出了一些方案。

程韫双拿给负责这块业务的部门做了评估，最终将他的方案融了进去。

事实证明，效果显着，起码程伯易手底下有一小撮人选择了重新站队。

谢明虞放下手里的书，倒了杯水，起身走向她：“是你最开始定下的思路没问题，我那些顶多是锦上添花而已。”

谦虚得过分，也乖顺得过分，更显得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正好后面没有别的事，程韫双接过水杯，打算和他好好谈一谈，于是指了指桌旁空置的椅子，示意他坐过来。

程韫双没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你最近怎么回事？”

谢明虞一愣：“什么？”

“不许装傻。”程韫双托着下巴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你不觉得你近期的行为很反常吗？”

谢明虞茫然：“比如说？”

比如变得很乖，但程韫双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的取向给他造成了错误的引导。

再比如连续一周寸步不离地陪她到公司打卡，关于这点，谢明虞解释过，只是因为想延长和她在一起的相对时长。

......

程韫双在脑海中挨个想了一圈，竟然诡异地为他的每个举动找到了合理的动机。

她直勾勾地盯着谢明虞的眼睛，却没有发现分毫破绽。

谢明虞平静得像是一潭永远不会再起波澜的湖水，任由她带着探询与质疑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你......”

笃笃——

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便被人从外面轻轻叩响。

程韫双循声望过去，扬声道：“进。”

黎未从门外探进来半个脑袋，在看见谢明虞后，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欲言又止地觑着自家老板。

程韫双心下了然：“我出去一趟，晚点我们再讨论刚才没说完的话题。”

谢明虞眨了眨眼睛，目送她离开办公室。

走廊尽头的小型会议室内，黎未把邮箱里刚收到的文件递出去：“老板，您得看一下这份资料。”

她面色严肃，神情紧张，足见其重要性。

程韫双不由正色，迅速翻看起手中的薄册。

越往后翻，越感到触目惊心，这是一份关于程伯易背后势力的详细调查，其中挪用总部内账不计其数，最新的一次银行流水涉及到一笔近千万的汇款，收款方是开户在某个不知名小国的境外账号。

由于种种限制，程韫双针对程伯易的调查远不如这份资料来得详细。

她迟迟没有斩草除根，正是因为证据不足以将其连根拔起。

“哪里来的？”

黎未把邮件原文调出来，随后将笔记本屏幕转向程韫双。

“发信人名叫明沂，目前就任于里斯风控，他的老板......”她顿了顿，谨慎地看了一眼程韫双，“是谢闻黎，小谢先生。”

黎未是知道谢家有双胞胎的，但她不大能把人和名字对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