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金瓯(科举)(229)
“快回去吧,明日杏榜张布,需得好好准备殿试才行。”蔺祈嘱咐道。
“是,小子告辞。”谢宣捧着那本孤本躬身告退。
他刚出了蔺祈的院子,迎面差点撞上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那男人面目与蔺祈有七分相似,手里正拎着一个女子用来装饰发髻的花冠,口中念念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
谢宣对他点了点头,抬脚走了。
那人视若无睹,径直朝蔺祈的院子而去,不一会儿院内传来一阵争吵声,确切的说是那个男子在单方面的哭嚎,随从们接二连三往院子里跑,边跑边摇头叹道:“大公子的疯病越来越重了,每日都要闹上一次,莫说老爷,便是咱们这些下人都身心俱疲了。”
未过多久,蔺封被人从蔺祈的院子里叉出。
蔺祈站在原地,神情萧索的摇了摇头,心中却艳羡极了谢徽,有壑、宣那么出色且神智清醒正常的子孙,哪里像他的封儿,也不知是哪辈子造的孽,会变成这样?
他现在所能指望的只有幼子蔺冕了,谢家小子说的不错,他确实不能不顾幼子的死活,所以有关闻人氏的种种是他故意透露给颜斐的,依官家的多疑性子,必会给闻人氏安排个事儿放在战场上以便监视。
闻人驰这个人他素有耳闻,是不可多得的悍将,有他在西北帮谢徽,他蔺祈也能放心一些。
不过,最令他吃惊的是谢宣,此子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慧的多,抽丝剥茧间竟能分析出这么些门道来。
权知纪州?真是好毒辣的目光,纪州如今不显山不露水,可一旦大齐的军队在北方失利,陕甘北道保不住的话,纪州是抵挡闻人氏或者胡人东进的最强有力的天堑之城,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亦是一颗楔入河西的獠牙,此城拿捏在谁手里,谁就有战略主动权,显然谢宣看上这里不会是因为齐室。
哎,此子不能为齐室所用,终究有些遗憾的。
他摇了摇头甩掉那些遗憾的想法,之后的事情不归他蔺祈管了,这份心也轮不到他来操,以后怎样还要看以后的,毕竟人各有志,不是么。况且,让闻人氏上战场的主意也是他出的,不是么。他宁可陕甘北道落入闻人氏手里,也不愿它失落在异族手中,起码闻人氏不会屠城,不是么。
他阿娘一大把年纪了,可禁不得家乡秦州遭遇熙州那样的事儿。如此计谋,也算是他为人子的一点点孝道。
他与谢宣属于半斤对八两,旗鼓相当。他此刻倒也不必再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来,因为太过虚伪。
谢宣出了蔺府,翻身上马溜溜达达的往家赶,回到家后将蔺家的孤本交到阿娘手上,然后说了蔺老夫人的事儿。
惠娘接过孤本,翻了两页,喜出望外,宝贝的什么似的,她摩挲着泛黄的纸张,抬眸问道:“你去了蔺家,可知你父亲他们的消息?”
谢宣喝茶的动作一顿,扬眉道:“约摸快有消息了,阿娘不要焦急。”
惠娘闻言失落的垂下眸子,她叹了口气,将孤本收好,亲自去厨房做谢宣说的那几样小吃,忙碌吧,忙一点儿就好了,起码不用时时惦记想念他。
谢宣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兀自出神发呆,只要他活着就绝不让临安谢氏欺负到她头上,所以,在他彻底倒向闻人氏之前,无论如何也得先把临安谢氏掰掉。
如此想着,谢宣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又把《临安雨霁》掏了出来,刚要展开翻看,却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响动,他又将书藏好。
“主子,李从庚的事情有眉目了。”伏远山在书房外轻声说道。
“进来回话。”谢宣道。
“是!”伏远山闻言推开书房的门,放轻脚步进来说道,“我和黄豆找到了李从庚他们落脚的地方,敲了半晌门没人应答,我只好推门进去查看一番,却发现里面的行李还在,烧的菜却变了质,想必有几日没回了。”
“都是些什么行李?”谢宣抬眸问道。
“就是日常换洗的衣物、被褥,还有文房四宝等物,甚至还发现了少量铜子,几册书本。”伏远山如实回道。
“书本新吗?”谢宣又问道。
“反正不旧,还是汴京最大的书局印的呢。”伏远山回道。
谢宣叹了一口气道:“再继续找吧,他们八成是换了住的地方。”
“好嘞,主子,那我出去了?”伏远山问道。
谢宣点了点头,伏远山告退。
及至次日,正好是杏榜张布的日子。
伏远山牵着黄豆先去贡院大门外等榜,等看过榜后再去寻找那个叫李从庚的人。
谢宣没什么看榜的心思,他骑马从家溜达到丰乐楼,请丰乐楼的人仔细扫听着李从庚的名字,事无巨细每日将有关李从庚的消息告诉伏远山,由伏远山转告给他。若遇到线索清晰的消息,可以直接去宁国府找他。
丰乐楼众人皆点头称是。
谢宣顺便坐在楼里大堂处讨了一杯热茶喝,这才又骑马溜溜达达的往家赶。
半途中,他被看过榜的国子监同窗们截下,他素来人缘好,功课好,家世好,性子好,人也难得不骄矜,几乎所有的同窗都爱跟他攀附交情,今日好不容易见了他,都玩笑似的凑趣道:“谢会元做什么去?连摘桂杏两榜头魁,不请我们吃酒?”
谢宣亦笑,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丰乐楼道:“请,进门报我谢宣的名字,吃喝的银钱记在我的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