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道:“坐大堂只能点清倌,公子们卖艺不卖身,客官您可欣赏台上演出,也可砸钱点中意的公子上台为您献艺。至于包厢嘛……”
穿扮的花枝招展的鸨母捂扇一笑,冲着她眨眼,“高墙隔音,屏风做挡,自然是想做什么,都可以~”
简单来讲,新手可以先从大堂适应,心野了再入包厢开发新乐趣。
“那我当然是要……”
台上的琴声忽然停了。
长穗的目光被吸引,看到三名公子起身缓缓行礼,台下有嬉笑的姑娘摘下珠串配饰扔上了台,还有甚者直接砸了银钱。清倌接了谁的打赏,自然下来陪谁喝酒谈天,虽无什么过分举动,但凑近些摸摸小脸喂几口吃食,却足够暧昧引人遐想。
话音一转,长穗笑眯眯改了口:“我坐大堂。”
因为桓凌的病症,她原是准备干票大的,直接同慕厌雪撕破脸,但她忽然想到,毫无征兆的刺激会缺少怒气积压,很可能会达不到她的预期效果。
更何况她突然的变脸该会引来慕厌雪的怀疑,倒不如学左媛那般,一点点拉扯慕厌雪的底线,每次来南风馆被抓,她都发誓承诺痛哭求着原谅,紧接着再犯,从心虚求原谅过度到敷衍大胆,不断拉低着他的底线,拉到他再也无法容忍的地步——
任务结束。
只是这么想想,长穗的心就剧烈跳动起来。
她心中稳了主意,告诉自己这么久的恩爱夫妻都演过来了,不差再多演几天。走到如今这步,她只能让火烧到熄不灭的程度。
“客官这边请。”鸨母殷勤引长穗落座,在大堂为她挑了处好位置。
身为南荣最尊贵的公主,长穗平日并不高调,也不喜花里胡哨穿金戴银的衣裙,所以王城中能认出她的人并不多。鸨母虽不知她的身份,但整日跟在这些官贵小姐们身边混,自然一眼便看出长穗非富即贵,这是又来了条大鱼。
“快,把好茶好食都端上来。”鸨母小声吩咐小厮,食单都没往上呈。
原要登台献艺的小倌也被紧急拉了下来,替换成馆中最为好看受欢迎的清倌花魁。
“殿下……”绿珠站在椅后,还试图劝。
“嘘。”长穗托腮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看着莲蓬台,“别说话,听曲儿。”
这次登台的只有一人,身披月白华袍披散着长发,手中空无一物,脸上覆着半张面具。不知从何处起了乐声,男人扬动袖袍,随着乐声缓缓起舞,竟是名舞倌儿。
长穗还是头一次见男人跳这么柔美的舞,不由来了兴致。
绿珠瞪大了眼睛,也是头一次见这稀罕物,劝阻的话吞回口中,呆愣愣盯着莲蓬台上跃动的身姿。
一主一仆就这么被台上的舞倌儿吸引了目光,都没注意到馆门传来的吵嚷声,直到有人坐到了长穗身旁,淡淡问了声:“好看吗?”
台上的舞倌跃空抬腿,轻飘飘的月白舞衣上挂满流苏,随着动作颤动摇晃。抬手覆在脸上的面具,男人摘下间面容又被扬动的衣摆遮挡,等衣摆坠落,那张面具又被戴回了脸上,把面容遮挡的严严实实。
“穗穗。”
期间,身旁的人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好看吗?”
长穗正等着舞倌儿摘面具,被烦到摆了摆手,“别吵,你不会自己看吗?”
绿珠也觉得有被打扰到,艰难移开目光,她正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识趣,非要在这个时候打扰她们看乐舞,偏移目光,绿珠看到坐在隔桌的玄衣男子,乌黑的发垂在肩后,男人侧颜清俊鼻梁高挺,不正是她刚刚念叨的驸马爷吗?!
“!!!”他怎么追来这儿了?!
看着不远处欲言又止面色难言的鸨母,又看向还在专注盯着台上看的主子,绿珠轻咳了声,企图吸引长穗的注意力。
长穗没有察觉。
台上的男子再一次摘了面具,依旧同先前那般,袖袍遮面,欲露不露。这次长穗隐约看到了他的侧颜,不知是不是眼花了,长穗那一眼似乎看到了……
桓凌。
她的阿兄。
心情下沉,长穗的思绪不由又被带回南荣王宫。桓凌虚弱同她交代后事的模样历历在目,她该让他安心的,可她实在没办法按着他所铺下的路走。
思绪越飘越远,长穗有些担心,若桓凌知晓她又开始折腾慕厌雪了,会不会忧思过度加重病情?
不行,这件事必须瞒着桓凌!
“咳咳……”身后的咳嗽声越来越重,绿珠也不知怎么了,一脚踢上她的椅子。
目光从台上收回,长穗打算给绿珠倒盏茶润润嗓子。侧身,她的余光扫过对面,似乎坐了个人。长穗心不在焉拿起茶盏,正要撩袖去拎茶壶,迟疑了一瞬,猛地抬头。
“!!!”长穗的错愕比绿珠只多不少。
她想过慕厌雪会找来,但没想到他来得那么快,“你怎么会在这?!”
应该问,他来这儿多久了。长穗刚刚只顾着出神,完全没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慕厌雪一直看着长穗,见她终于发现他的存在,微微弯解释:“见你久久不归,我放心不下,便出来找你。”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找到他的妻子。
垂睫,接过长穗手中的茶盏,慕厌雪替她完成刚刚未完成的事,撩袖帮她在茶盏中倒满了水,又推了回来,“喝罢。”
长穗僵着手接过。
本该递给绿珠的茶,被她浑噩捧起,不等凑近嘴边,就听身旁人贴心提醒着,“小心烫。”
到底是晚了一步,长穗已经把水吞入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