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现在感觉如何?”他将手撤回,并未探出长穗身体的异样。
长穗想了想,回:“困。”
为了照看梦魇的慕厌雪,长穗后半夜近乎没睡,后来好不容易睡着,感觉还没睡多久,就被喊着起来吃饭吃药。她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被重新上了药,有着血线的刺痛手指也被包裹固定,行动很是不便。
看着长穗困倦没精神的模样,张伯仁误会了什么,咳了几声避开这个话题,“殿下还头痛吗?”
知道眼前的灰袍老者是慕厌雪请来为她医治头疾的,长穗没有防备,实话实说,“现在没有痛,但昨夜有痛,耳边还总是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
张伯仁追问:“什么声音?”
长穗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不是听不清楚,而是过耳就忘,但她能感知到,那些声音对她很重要,她也试图想起,可只要一用力回忆,熟悉的痛感就会漫上,仿佛在阻止她奔赴真相。
那些声音究竟在说什么……
她究竟怎么了。
“好痛……”长穗又开始头痛了。
这种暴雨天,慕厌雪哪儿也没去,就留在房中陪长穗。他将朝堂上那些重要奏折搬了过来,张伯仁诊脉时,他没有出声打扰,手中虽拿了奏折在看,但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投在这边。
“怎么了?”听到长穗喊痛,他丢下奏折走到长穗身边。
长穗呼吸急促,无助揪紧慕厌雪的衣襟,将头痛不止的脑袋埋入他的怀中。
“慕、慕厌雪……”好似这个名字能让她减轻痛感,长穗叠声唤着,带着哭腔呜咽,“慕厌雪,我好痛……”
慕厌雪脸色不太好,他将手轻轻覆在她的后脑,搂着怀里人看向张伯仁,“好端端的,她为何又会头疼?”
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张伯仁一阵后怕,庆幸那夜没有对长穗说太多不该说的话,更庆幸她此刻的失常记忆错乱,不然长穗真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他要第一个被送下去陪葬。
连忙从袖中掏出止痛的药丸送上,见长穗服下后疼痛有所缓解,张伯仁才松了口气。只是,这种止痛药吃多了会消食欲,寻不出病因无法对症下药,长久拖着只会越来越糟。
张伯仁心中有顾虑,他其实也不是完全看不出长穗的不对劲儿,只是他不敢说。擦了擦额上的汗,他欲言又止,“公子。”
慕厌雪轻轻拍抚着长穗的后背,撩睫看到张伯仁对他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
“我很快回来。”将长穗打横抱去卧榻,慕厌雪帮她盖好薄被,随着张伯仁朝屋外走。
外面还在下雨,轰隆隆的雷鸣不绝,整座寝宫像是蒙在了雾中。
望着廊外的雨幕,慕厌雪没有走太远,他站在屋檐的暗影中,顺着未关严的门缝,可以清晰看到屋内的景象,“你是说,她的失常是受了刺激?”
过分平冷的语气,在倾盆暴雨下有着风雨欲来之意。
胡子花白的老医官抖了抖腿,他知道有些事一旦过去了就不能重提,可为了保命,他只能将所有的过错推给慕厌雪,“公主自幼尊贵,在牢狱中被囚了那么久还受了刑罚,心中定是畏极,后来公子又喂她服了蛊毒,那种无香可缓的蚀骨之痛,殿下如何受得住,那晚老奴去见殿下时,她便神情恍惚……”
话到这里,张伯仁叹了声气,没再往下接。
慕厌雪无声弯起唇角,替他将话补充完整,“所以,你觉得是我把她吓痴了?”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张伯仁打了个哆嗦,“公子恕罪,老奴绝无此意!只是……”
只是什么呢?
轰——
闷雷淹没他的辩解,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有瞬间照亮天地。
慕厌雪的面容在光影中明灭,他转身看向张伯仁,“那夜你察觉她形神有异,为何不报?”
薄情夜需每日闻药香,慕厌雪下了活剐长穗的念头,心中对她恨极不愿再看到她,所以是派知柏前去给她送香,后被张伯仁半路拦截。
打着劝解长穗服软回头的借口,他在石牢中待了一炷香之久,他都敢为了长穗擅作主张,怎得在察觉她状态不对时,毫无动作呢?
要么是他说了谎,要么是他心知长穗是因何出事,企图蒙混过关。
想到再无发作过的蛊毒,慕厌雪弯起唇角问:“薄情夜不是无药可解吗?怎么她昨夜没有闻香,蛊毒也没有发作?”
慕厌雪往前进一步,张伯仁便哆嗦着往后退一步。
“公、公子……”张伯仁忽然意识到,他做了一件极度危险又愚蠢的错事,慕厌雪并未因长穗冲昏理智,他也没那么好骗。
浑浊的眼球凸出,张伯仁被掐住了脖颈,慕厌雪阴冷道:“不如你先同我说说,那夜你是怎么劝的她?”
与其说长穗是被他吓痴的,他更觉得是被张伯仁所谓的劝解刺激疯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长穗,若只是凭酷刑手段就能逼疯长穗,她也不会宁死不肯骗他一句“爱他”。
“……”
慕厌雪回去的时候,长穗正坐在榻上发呆。
带着一身寒雨潮气,他将人拥入怀中,揉了揉她的发顶问:“还痛吗?”
长穗乖巧靠在他怀中,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衣服,“好多了。”
她的疼痛总是来的突兀,这次有止痛丸的缓解,痛感虽没有维持太久,但她还是觉得疲惫,整个人都恹恹的没有精神。
“怎么了?”见人闷在他怀中不说话,慕厌雪低头挠她的脸颊。
长穗往他衣服里钻了钻,恨不能缩成小球藏入他的身体,“你身上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