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厌雪默了瞬,指腹落在伤痕上的力道很轻,“不会的。”
他没有告诉长穗,他给萧祯的药箱里盛了多少珍贵伤药,不然她的伤也不会在短短时日转好,更承不住他暴怒下喂给她的薄情夜。
“还疼吗?”细致帮她擦涂好药膏,他又拆开了她手指上的纱布。
为了减轻骨刺带来的痛感,长穗上过刑的手指被木板固定了整天,如今拆开透气,指甲中的血线依旧清晰艳红。
长穗轻轻动了动,痛的嘶叫,很是委屈,“真的没办法上药吗?”
伤口在指甲中,不足一寸又细又长,没有能擦药的接触面,这也是针游之刑的恶毒之处。慕厌雪帮她重新固定,低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没办法上药,只能自愈。”
“可是真的好痛。”
没有安抚,那道声音更淡了,只回给她三个字:“我知道。”
这是他为她亲自挑选的酷刑,怎么可能不痛呢?
针刑本就难愈,更何况骨刺带毒,刺入皮肉又留不下伤口,只会使受刑人更为煎熬。当时他被长穗刺激的太狠,总认为长穗不肯对他服软,是因不够怕他、他让她不够痛。
那时他愚昧的以为,只要长穗怕了,就会爱他。在他最憎恨长穗想要将她千刀万剐之时,也有后悔,为何没有将全部的骨刺刺入她的身体,或许受过了针游之刑,她疼了怕了就会服输,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凌迟活剐。
真的,是因不够痛吗?
慕厌雪让知柏把剩下的骨刺拿给了他,当细针没入手指时,他就已经知道,就算痛死,长穗也不会爱他。
“你在想什么?”慕厌雪长久的沉默引来长穗的好奇。
慕厌雪将她的手摆回榻上,“没什么。”
正要将药放回原处,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袖,“这就完了?”
慕厌雪扫向她身上,“还有未涂的伤处?”
“不是我,是你。”长穗将他拉近,有些费力扯开他的衣襟,“你身上不是也有伤吗?为什么不给自己涂药?”
慕厌雪身上的伤,是神志不清的长穗捅出来的,他原可以很轻易避开,可看着长穗浑身是血的模样,他的脚定在原地挪动不了分毫,就算平白挨了这一刀,他也没觉得多痛。
“不用。”他的愈合能力很强,一直没太管身上的伤。
长穗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叫不用,伤的那么重不涂药怎么好,难道你想留疤吗?”
意识到长穗不喜欢有伤疤的身体,他没再抗拒,安静坐在榻上任由长穗擦涂,听到她问:“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长穗也已经问过了,只昨晚“双修”就问过两遍,还是没有记住。慕厌雪每次的回答都不一样,这次回的是,“收养了一只很凶的小兽,没能看好她让她被歹人欺凌,等我找到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可能是对我太失望了……所以给了我一刀。”
“什么兽这么凶?”长穗仔细瞧了瞧他的伤,还挺深。
慕厌雪停顿,回忆起梦中看到的黑团子,“一只……凶猛的玄猫。”
“猫?”长穗狐疑看向他。
慕厌雪面不改色,“也可能是大虫或别的什么,长得不太好看,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被打上不好看标签的长穗无所觉,还想追问什么,然而不等张嘴,鼻间痛痒涌现一股热流,她茫然的伸手去摸,一只手却更快抬起了她的脸颊。
“别动。”慕厌雪的嗓音冷了几分,用帕子帮她遮住口鼻。
长穗想问怎么了,一张嘴热流涌入,她尝到了血液的腥甜,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流了鼻血。
感受到长穗的紧张,慕厌雪一手托着她的后颈一手帮她止血,低低安抚,“别怕,已经止住了。”
大概是牢狱里太过干燥,长穗这些日身体损毁跟不上养补,才会无端流鼻血。好在,鼻血没有流很多,很快止住,慕厌雪换了条干净的湿帕帮她擦脸,思索着该如何帮她把身体养回来。
顾虑着长穗的身体,这夜两人没有“双修”,谁知睡到半夜,慕厌雪忽然被怀中的人拱醒,长穗睡得迷迷糊糊,一直在喃疼。
“哪里疼?”慕厌雪抱她的手臂轻了些。
长穗疼到出了冷汗,被慕厌雪唤醒后,急急往他怀中钻,一边喊疼一边说他香,慕厌雪单手拥着她,理了理她的寝衣用薄被将她包裹,安抚亲上她的脸颊,“我马上唤医官过来。”
“不要走——”长穗不肯放他离开。
她一边哭一边贴近他,“不要走……你抱抱我……抱抱我我就不痛了。”
慕厌雪被她缠的没有办法,只能将她从榻上抱起来,走至屏风处唤了声:“知柏。”
窗外小雨滴答,隔着一段距离,从窗门后传出的声音更为微弱,知柏站在门前,迟疑出声:“公子?”
慕厌雪正要说话,拱在他怀里的长穗开始不安分起来,延着他的胸膛往下找着什么,慕厌雪险些没抱住她。
“不够……不够……”极淡的香气缓解不了她身上的痛感,长穗不管不顾掰开慕厌雪的手臂,想要往他腰侧闻。见她挣扎的实在厉害,慕厌雪将她放了下来,一落地长穗就跪倒他面前,抱紧他的腰身吸闻。
她所嗅之处,是慕厌雪常年佩戴玉佩的地方。
而最近,那里佩戴的是一只香囊。
……她说他香。
……她说只要他抱着,就不会疼了。
慕厌雪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施力将腰间的人推开,他大步去寻那枚香囊。
“穗穗。”重新走回长穗身边,他屈膝蹲下,将那枚泛着刺鼻花香的香囊拎在长穗眼前,紧紧盯着她,“你所说的香,是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