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错,不需要后悔。
一旦任务结束,眼前种种如同上一世的北凉,终究化为历史的一抔黄土,是话本上真假参半的寥寥戏言,是民间百姓的茶余闲聊。慕厌雪是假的,南荣长穗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长穗是理智的。
她明明有这么清晰的认知,明明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悔,然而在她回房后,绞痛的心脏让她难以站立。
跪坐在地,喷出的血溅洒地面,长穗耳边满是慕厌雪平静的轻应,“我定会让你后悔。”
真可笑,所谓的后悔不是嘲讽折磨,不是残忍杀掉,竟是他孤身来漠北犯险受虐,还是打着救她的旗号。慕厌雪以为,他用这种方式就会让她后悔愧疚吗?
“不会的……咳咳。”生死恨毒发,蛊毒游走于全身在皮肤下鼓现又消失,长穗无力仰躺在地上,沾着满脸的血喃喃自语,“我不会后悔。”
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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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崎手中只剩一颗血莲丹了。
慕厌雪被关去暗牢后,长穗昏睡了两天才醒,醒来时,元崎立在她的窗前,大敞的窗扇映着枯黄落败的花园,这里没有枫树,没有四季常开的花草,只有大漠风沙,战乱尸骸,看不见的冤魂聚在天空不散,不知该同谁讨偿性命。
“他……怎么样了。”长穗的嗓音干涩,发出的每个字眼都疼。
血莲丹对她的作用越来越弱了,这一次毒发,几乎抽空了她的力气。
元崎听不得她的破锣嗓子,屈尊帮她倒了水,怼到她的唇边冷嘲热讽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关心他的死活。”
长穗想要自己端着喝,奈何抬起的手腕颤的厉害,使不上半分力气,只能就着元崎的手润了几口。
积攒回一些力气,她靠坐在榻边辩解;“我只是不想让他好过,没想要他死。”
“放心,他暂时还死不了。”
不知想到什么,元崎弯起唇角,露出些愉悦的表情,“你想见他吗?”
长穗看向他,听到他说:“你不想让他好过,巧了,我也不想让他好过,我刚好想到一个羞辱他的好法子,不过需要你来完成。”
长穗眸光一冷,“你想做什么。”
元崎神神秘秘道:“到时你自会知晓,现下最重要的,是你先养好身体。”
只有长穗有力气下床走路了,才能实施后面的折磨玩乐。
之后几天,各种补药荤食一轮轮的往她房中送,有时元崎还会亲自来监督她吃饭。长穗依旧见不得荤腥,口腹欲比先前比之更差,每天吃不了几口不说,还经常干呕犯恶心。
见她天天如此,元崎的脸色难看起来,“你不会是怀了慕厌雪的孽种吧?”
长穗以为自己听错了。
愣后更多的是羞恼,她抄起茶盏砸向他,“你胡说什么!”
她与慕厌雪同房并不勤,在她身上的生死恨现形后,两人近乎没有行过房事,她恶心干呕是中蛊后常有的病症,这么久过来,慕厌雪都没提过怀孕的字眼,元崎一句话真是吓到了她。
她怎么可能……怀上慕厌雪的孩子,那可是她的徒弟。
尽管清楚自己怀不了身孕,但当元崎黑着脸寻来医官时,长穗不免也忐忑起来。
“如何?”元崎立在一旁催促。
大冷的冬天,医官汗湿了衣服,长穗枯槁随时咽气的脉象让他不知所措,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认,“这位姑娘……夫人并没有怀孕。”
这般孱弱无力的身体,也无法受孕。
长穗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元崎的脸色转好。养了多日,他见长穗的身体恢复大半,没了耐心,“明日我便带你去暗牢,你准备一下。”
长穗没什么好准备的,她人在漠北城,受控于元崎迟迟完不成任务,若真要准备,便是该为了任务再努力一把,想想还能用什么法子让慕厌雪憎恨她。
……她想不出来。
身体渐差,这些天长穗几乎倒头就睡,今夜却罕见失眠了。
天光亮起,当元崎敲开她的房门时,长穗身形微晃险些站不稳,看的元崎眉头紧皱,“你还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披好狐裘,长穗随着元崎踏出房门,这是自慕厌雪来到漠北后,她第一次出门。
地牢的甬道潮黏昏暗,刺鼻发霉的气味堆聚不散,很是难闻。
长穗想起了前世,想起了在她失明时,暮绛雪曾牵着她的手走过一条漫长黝黑的地道,她的阿兄就关在地牢的深处,暮绛雪残忍的让她听到了赵元齐对阿兄的折磨。
这一世,地位颠倒,带她来此的人成了元崎,暗牢中受尽折磨的成了慕厌雪。这,算是报应吗?
吱——
沉重的铁门被人用力推开。
暗牢中没有窗户,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随着元崎点燃火盆,不大的房间有了光亮,长穗看到满墙满桌的刑具,房间的正中央,巨大的刑架上缠绕着一圈圈锁链,将钉在刑架上的人捆绑严实,只一眼,便触目惊心。
“进去啊。”见她傻站着不动,元崎推了她一把。
长穗跄踉着往前跌了几步,环顾四周,再无旁人,她不得不将目光又落在刑架上,不愿相信,“这是……慕厌雪?”
“不然你以为是谁?”元崎走到桌边,挑选着趁手鞭子。
慕厌雪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有的样貌,他的身上遍布伤痕,有些细长渗血,有些没了皮肉深可见骨,最让长穗惊寒的是,有一部分锁链,是从他的身体里钻出,血淋污红。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