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清楚,若非有暮绛雪为祸作恶的直接铁证,想要为她洗脱污名极为困难,难道……还凌真的寻到了证据?
“走吧。”来不及思考太多,雪十一牵起她的手,“不是要去上香吗,再晚些就排不上了。”
长穗点了点头,将这件事抛在了身后,她大概是没时间看到,女国师洗脱污名了……
今日他们排队的时辰早,没有等太久就轮到了他们,捐过香火钱,长穗拎着裙摆迈入大殿,忽然想起前世的此地此景,慕厌雪脊背直挺瞳色凉薄,问她的妄求是什么。
想到这里,长穗莫名笑了声。
雪十一听到了,视线从诸天神佛收回,微微挑眉,“笑什么。”
长穗摇头不答,而是跪立于蒲团之上,双手合贴,“我有一妄求,愿与君同看四季枫林,循生不灭。”
【吾亲手栽种枫树,愿与妻同看四季枫林,循生不灭。】
【罢了。】
长长的眼睫闭阖,长穗轻轻念着:“永不……罢了。”
她的妄求,是他们永不罢了。
雪十一缓缓低头,凝住跪坐在地的信徒。
他们一立一跪,界限分明,细碎的发荡到他的眼角,搅碎瞳池清宁。远处传来空幽钟鸣,殿外是热闹的庙街,殿内香烟弥漫,缠绕在两人之间,雪十一在静等过后,没有再听到长穗旁的妄求,“就,这些?”
长穗轻嗯了声:“不然呢。”
雪十一道:“我以为还会有天地永安,永不为恶。”
这让他提前准备的好字,落空了。
长穗睁开眼睛,含着笑意望着他道:“许下的心愿无须重复,该实现的终能实现。我的愿望很多,拆分来每一处都有应许之地,不然显得太贪心了。”
可同他比起来,她算哪门子贪心。雪十一险些压不住笑。
“该你了。”长穗的心愿已经许完了,她问雪十一,“你的心愿是什么?”
终还是要有这么一日。
雪十一眼也不眨地弯膝跪地,已经很熟练了。漆黑的瞳不敬不畏,直视神像无波念道:“吾妻所愿,皆能成真。”
所有的妄求,都为寻常。
“又是这样。”长穗叹气,“你就没有自已的心愿吗?”
雪十一起身,拂去衣摆上的褶皱,“我的心愿,只有你。”
从头到尾,都只是她。
“那是什么?”上香后出来,在同样的位置,长穗又看到了卜卦招牌,只是算命的卦师不再是衡老,而是一瞎了眼睛的女先生。
想到上一世抽到的签文,长穗拉着雪十一想要过去凑个热闹,又被拽了回来。
“香火太呛,陪我去竹林走走。”雪十一像是被浓郁的香火熏到头晕,扯着长穗远离了卦摊。
“可是……”长穗欲言又止。
看出她的不死心,雪十一轻飘飘道:“你想算什么不如问我,何必白白浪费银钱给这些神棍。”
“都没算过你怎知是神棍。”长穗试图劝说,“你看那里这么多人,都在排队……”
正巧有人从他们身旁经过,拉着同伴念叨道:“那位女先生算得可准了,听说一天只占一百卦,再晚些可就排不上号了。”
“听到了吗?”长穗越发心动了。
雪十一不为所动,“走了。”
“……”
从竹林的石子路穿出,恰好到了庙街的街角,却不见熟悉的红布摊。
长穗有了瞬间的心慌。
见长穗左右环视,雪十一问她,“你在找什么?”
“没,没什么。”长穗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在那棵古老的姻缘树还在,她拉着人走过去,在看到树下的红布摊时,总算松了口气。
“这是什么?”长穗故作不解。
看守摊位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脸颊肉嘟嘟的很是可爱,她啃着手中的花糕,口齿不清的背出大人教她的话,“这是月老线,在上面写上自己与心爱之人的名字,挂到姻缘树,月老便会保佑有情人终成眷属,恩爱美满。”
凛冬时节,万物凋零,唯有他们头顶的姻缘古树,四季长青,浓荫匝地。阳光穿过枝叶,在地面投射斑驳光影,无数的红绸带随风而飘,偶尔伴有叮叮的风铃声。
长穗被眼前的景象迷了神,下意识去抓空中的绸带,是雪十一冷静的声线将她拽回,“真的吗。”
不止信不过路边的占卜,他似乎对姻缘树也抱有怀疑,随手抽出一根红绸,“这不过是一根普通红带。”
没有灵力加持,没有神明看守,如何上达九垓,庇佑姻缘。
长穗没想到雪十一会这么说,毕竟慕厌雪对此深信不疑,并说出过不信神佛信月老这种话。不等她说什么,看守摊位的小女孩儿先生气了,“当然是真的!”
小女孩儿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反驳道:“我爹爹说,当初他们的爹娘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还非要将娘嫁给老头子,他们就是偷偷来姻缘树挂了月老线,才能在一起生下了我。”
提起此事,小女孩儿满脸骄傲。
长穗也适时开口:“听说这棵姻缘树灵得很,一旦挂上,便能生生世世做夫妻。”
这是慕厌雪曾经告诉她的,如今被她悉数还了回来。长穗吃不准雪十一信了几分,有些忐忑道:“我们……要挂吗?”
雪十一反问:“穗穗想挂吗?”
此时的对话,似乎穿叠了岁月,与某一刻交融对接。
树枝上的风铃叮叮响动,长穗对上雪十一清透的眼睛,这次她没有犹豫,点头笑道:“挂,为何不挂,你不是我夫君吗。”
捏着笔杆,长穗与雪十一并肩而坐,秉着呼吸在红绸上勾勒出姓名,是以往从未有过的认真。